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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义市西南部,山岭连绵,峰插云霄,兴义人称之为“七捧高原”,仿佛约定俗成,确也名符其实。兴义市境内,海拔最高点就在七舍镇白龙山巅,高达2207米。
七舍镇西南部毗邻的捧乍镇,距兴义城区五十余公里,为兴义市历史上之著名集镇,曾经建城、驻军,集军屯、商屯、民屯为一体,控扼一方。
捧乍镇东街捧乍中心小学大门外,五通巨大石碑嵌进相连的条石边框一字排开,行书双钩阴刻的“西南屏障”四字各据一碑,笔力苍劲,字透风霜。最后一通石碑,近三百字的后序碑文笔走龙蛇一气呵成,落款:大清同治七(1868)年戊辰九月庚戌之吉、诰授朝议大夫花翎道衔即补知府昆池孙清彦书并识。
孙清彦之前曾署兴义府知府,在黔西南大地上与白旗军数度鏖战。其宦海沉浮的岁月,兴义为重要之地,正是在这里,他受到下五屯刘官箴所酿成“兴义教案”的影响,被降职郎岱厅(治今六枝特区郎岱镇)同知。
在黔西南的年月,孙清彦治军作战,深谙当地山脉水系地形地貌,为捧乍留下“西南屏障”的评语,当属确切。
时至今日,对于捧乍,众多民间故事盛传不衰,甚至有不少人说如今的兴义县城是从捧乍搬过来的。笔者也想凑凑热闹,聊聊捧乍旧事。
至元代,今天的黔西南广大地区还属于彝族先民的掌控范围。由于蒙元政府大力实行土司制度,在今天的黔西南广大地区及盘县,由十二部彝族先民支系发展出历史上著名的“普安十二营”,并设置长官司,捧乍营即为其中之一,在《兴义府志》等众多地方史籍中均有记载。
顺治十五(1658)年,数路清军直扑如今的黔西南,偏安安龙的南明永历朝廷被迫西逃,包括捧乍在内的大片土地纳入清政权的管辖范围,被清政府喻为“新辟苗疆”。
清初立国,百废待举。西南地区土司遍布,实难掌控,兼辖广西的云贵总督鄂尔泰上奏实行“改土归流”政策。雍正五(1727)年,其奏书中言:“……普安州(治今盘县)之捧乍地方,有养马箐穿连三十余里,为三江之咽喉,夷、侬之要隘。上江白云屯险峻异常,惟一经迂回攀援而上;法岩寨山高十五里,路险岩危;歪染寨烟户百余家,田多民富。若于捧乍地方设一营,白云屯之上拨弁员带兵扼险,法岩、歪染二处设立大汛防守,不惟黔夷可以控制,即粤侬亦不敢起衅。查黄草坝在捧乍之内,请即以驻防黄草坝安笼镇标左营游击一员、千总一员、把总一员、兵三百名移驻捧乍。将原防捧乍汛之把总一员、兵五十名移驻黄草坝。黄草坝民居稠密,汉多夷少,且距州遥远,请于普安州添设州判一员分驻其地,稽查奸宄,即将贵州按察司经历裁汰,改设普安州判……”
此时,黄草坝在捧乍之内,于行政区划而言,捧乍重于黄草坝。也正是“改土归流”之需,黄草坝设普安州判一员,驻黄草坝,致使黄坪营黄姓土司只得将土司衙署迁至今兴义市万峰林办事处鱼龙村。
乾隆六(1741)年七月二十三日,清工部批准署贵州总督云南巡抚张允随的奏疏,于捧乍设营,并请求拨银两建造石城、土城。这一时期,捧乍确为中央政权眼中该地区最为重要的集镇。
如今的行政区划中,历史上“普安十二营”中的捧乍营、黄坪营、步雄营分布在兴义市境内。前文所述,这些营早在元代即以形成,何以乾隆时期又于捧乍设营?
查阅资料,此营非彼营。咸丰年间张锳纂修《兴义府志》,其中《图说·考证兴义府图》之上,“捧乍营”、“捧乍城”赫然在列,二者南北相峙,实非同一处所。
其时之地图,不可能如现在精密仪器测量之准确。然一城一营绝不会无中生有。这只有一个解释,捧乍营为行政区划,在土流并治的清初,延续了历史上“普安十二营”的管辖模式,正如嘉庆三(1798)年兴义置县后,除县城外,兴义县行政区划计有三里、三营、二亭。捧乍为三营之一,且继续由彝族先民管辖。而捧乍城,正是乾隆六年朝廷准设的“营”,是为军营,由朝廷流官且多为武职管理。
五年后,贵州总督兼巡抚张广泗被朝廷批准的一道奏折说明了此问题。乾隆十(1745)年,张广泗因贵州营务事宜向朝廷上奏:“……黔省控制夷、侬,关隘固在捧乍,而黄草坝一汛,为滇、黔、粤三省门户,兵额均属不敷。请以安笼镇标左营原驻捧乍之游击一员、千总一员、外委千总一员带原兵五十名,添拨一百九十名移驻黄草坝;原驻安笼镇城之左营守备一员、把总一员、外委把总一员带原兵一百四十一名,添拨三十九名移驻捧乍。把总一员带原兵二十名,添拨十名分防白云屯汛;把总一员带原兵四十名分防法岩;千总一员带原兵四十八名,添拨十二名分防歪染,内拔兵十名于巴结、坝傍各安一塘,每塘设兵五名;把总一员带原兵五名,添拨三十五名,分防革上一塘;外委把总一员带兵十名,把守江底一塘……”
清代兵制,县以下行政区划,驻军层级为营、汛、塘、卡,营级军职为游击,守备副之,之下有千总、把总。张广泗的意见,分明是要在黄草坝设置营级军事建制,驻防捧乍官兵虽也不少,然以守备职管辖,黄草坝成为兴义置县后的县府所在地,已是隐有征兆。之后,与此相关最著名的事件,或许就是曾任安义镇左营游击的刘官箴,被捧乍守备李凤才、鲁布革汛把总张开业谋杀于捧乍。
不同时期的数道奏折之中,白云屯汛为今三江口镇白云村,巴结、歪染属今南盘江镇,革上属今七舍镇管辖,捧乍所管辖的范围,还包括黄草坝等地。凡此种种,可以想像,作为当年的三省要隘,捧乍的确为边地重镇。
嘉庆二(1797)年,轰轰烈烈的南龙起义后,如今的兴义地区置县纳入了中央政权的议事日程。县治之所在,自然成为地方重要集镇乡绅士贾关注之焦点。作为边地重镇的捧乍,以及地理条件、自然条件优越的黄草坝,均有可能成为县治之所。至今,民间还盛传两地县治之争的种种故事,其中最为人乐道的,就是两地士绅乡民称土定治的传说。
实际上,作为行政区划中心,其要求与兵家必争之地的军事重镇并不相同。因行政、文化、经济的需要,除了地形地貌这一军事要素,其行政、经济、文化等综合因素更显重要。
明清时期,兴义地区具备这些综合条件的处所,首推黄草坝。早在明崇祯十一(1638)年,著名地理学家徐霞客在游历如今兴义西部之后,就凭丰富的见闻和阅历,在其游记的《黄草坝札记》部分里评述黄草坝:“……黄草坝土司黄姓,乃普安十二营长官司之属。十二营以归顺为首,而钱赋之数则推黄草坝……其地田塍中辟,道路四达,人民颇集,可建一县;而土司恐夺其权,州官恐分其利,故莫为举者……”
徐霞客走遍半个中国,游历无数城镇,眼光之独到毋庸置疑。清政府官员也非庸才,嘉庆三(1798)年,县治择址,选定了综合条件更为突出的黄草坝。清政府并于当年批准云贵总督鄂辉所请,在如今的安顺至黔西南一线修建城堡十余处,其中的马别桥城堡,是为兴义东北门户。
县治选址黄草坝,但捧乍城并未因此萧条。兴义置县前,隶属普安州,至兴义置县划归县属,仍设文职官员巡检一名负责民政,武职官员守备一名负责军政。捧乍城地扼黔、滇、桂三省,特殊的地理环境使得这里商贾云集、贸易发达,甚而发展出三省交界最大的牛马贸易市场。
捧乍城的区位优势和贸易市场,使得当时兴义众多试图发展家业的家族心向往之,并付诸迁入的行动。最为典型的,当属其时经营牛马生意的何氏家族(何应钦先辈)迁入。此时,捧乍城以军屯为基,逐步发展为与商屯、民屯并存。
由于捧乍城发展为重要集镇,咸同年间,席卷盘江大地的白旗军起义,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对于捧乍城,白旗军以安龙、兴义、贞丰等府、县、州城视之,数度挥军围攻。十余年鏖战,捧乍行商的吆喝让位于红白两军的杀伐嘶吼,捧乍坐贾的肆幡笼罩于红白军旗的遥相飘荡。捧乍大批商贾及民众四散奔逃。也就是在此时,何氏家族为避兵燹,举家避入嶙峋怪石遍布山野的泥凼。
清绿营兵、地方团练红旗军与白旗起义军的战事之中,白旗军久攻城堡、城内回民无辜遭屠、刘官箴命丧全羊宴……民间盛传的故事一桩桩、一件件。及至孙清彦再受都匀知府,途经兴义重游捧乍之时,挥毫留下“西南屏障”,其心情可知一二。
捧乍作为县城治所,实无根据。不过,到了民国,这座古城与“县”似乎有些关联。民国三(1914)年,实际由下五屯刘氏家族掌控的兴义,在捧乍设置分县,再一次说明捧乍城在兴义、黔西南地区的特殊性。这或许,也是如今一些兴义老人认定捧乍曾经是县城的源由。
如今,捧乍镇经济发展快速,人民安居乐业,是为兴义市境内的高原明珠。但正如前文所述,其历史信息还需深入梳理。最为关键的一点,笔者看来,当数捧乍建城后,捧乍城与捧乍营的关系。
按照《兴义府志·图说·考证兴义府图》所绘,捧乍城当为如今的捧乍镇,而捧乍营,地处今七舍镇革上、鲁坎和鲁布革镇之间,结合当地彝族群众现状及彝族先民历史,捧乍营的具体位置在七舍周边更为确切。
以上信息,与捧乍之名即位于如今的捧乍镇并不矛盾。正如兴义历史上有名的黄坪营,初始名称为黄草坝营,营之所在今黄草坝内,至清雍正五(1727)年清朝廷改土归流,土司衙署搬迁至现在的万峰林街道办鱼龙村,沿称黄坪营。
历史上长时期的化外之地,致使兴义的历史,可用神秘来注解。捧乍的过去,只是其众多历史信息中值得深究的一抹。或许,“捧乍营”在改土归流后的具体位置,就是我们再次探索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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