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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茨杰拉德:我们拼命划桨向前,奋力与波浪抗争。逆水行舟,却总是不断地向后退,最终被退回到往昔岁月。——题记:致每一颗微不足道或者洋洋得意的心。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我上中学了,那时已经没有初高中之分,改成了九年一贯制,小学五年,中学四年。在校上学期间基本上不学什么知识,地理、历史、音乐、美术都没有,数理化教科书内容也少之又少,里面倒是有很多阶级斗争一类的政治内容,仅有的教材都有点像政治课本。老师刚刚从被批斗的噩梦中惊魂未定,老师们不敢教什么,大部分学生也不乐意学,倒是课外社会实践活动成了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上中学2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去工厂学工劳动,为期半个月。我们去的工厂是沈阳市金属制品厂,位于市中心西顺城,50年代公私合营时由一些小手工业主联合而成,后来叫大集体,主要生产电工刀、手电筒一类的产品。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手电筒都是奢侈品,尽管产品质量不咋地,不是掉头就是掉尾,有时拍一下后腚才能亮,但在计划经济时代产品却是不愁销路。
当时我母亲从沈阳红十字会医院走“六二六”(响应伟大领袖号召医务人员下放到缺医少药的工厂和农村工作)就被组织安排到了这家工厂的卫生所任所长,母亲经常揶揄她们厂子的产品质量没有一件是合格的,所以我给厂子起个新名称,就叫“沈阳金属次品厂。”
我们师生到达工厂的第一天,校方领导先讲话,教育我们要虚心向工人阶级学习,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服从工人师傅领导,听从指挥一类套话。然后请工厂领导讲话,厂长是个南方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后转业到地方任个小领导,后来被打成走资派下放到农村,刚刚被落实政策回城安排到“沈阳金属次品厂”任厂长。严格的讲他也不是地道的工人阶级,又操着一口南方话,说了半天我们也没听明白他说啥,就猜出个大意:“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到底是你们的。”这是大家都能背诵的伟大领袖语录,没什么新意。只是到最后校方领导开始带头鼓掌了,我们也跟着拍了几下表达敬意。
领导讲话之后,我们就被分配到车间各个班组。我在冲压班,车间又旧又破,黑乎乎,脏兮兮,满地都是铁屑,两人多高的大型压力机排成一排,压力机外壳绿色油漆已经东一块西一块的斑驳脱落,露出古铜色,上部有一个旋转的大铁轮子,一排三角带缠绕着与电机部分连接,电机一转,带动三角带,三角带带动轮子,底部有个脚踏开关,操作师傅把薄铁板往冲压机上一放,上端有个圆型切刀,切刀一下铁板就切下一个圆型铁碗,师付把圆型铁碗放到一个木箱里,下一道工序再把铁碗压成圆桶,最后一道工序是把堵头铁片冲掉,一个手电筒的主要部分就出来了。这个压力机又大又笨,还很破旧,经常不听使唤,有时一踩踏板就连动两次,师傅若不小心,在取铁片时压力机的刀具又下来了,躲闪不及瞬间就把手指切掉了。
因为太危险,我们力气小、身量矮在冲压班基本上干不了什么,弄不好还给师付添乱,只能帮师傅扫扫地或者抬着木箱里的半成品运去下道工序。
我母亲在厂卫生所,经常急救压力机下来的伤员,深知压力机的危险,一再嘱咐我离压力机远点。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特别喜欢靠近压力机看它上下削铁如泥的感觉。
一天,我正在看一个中年姓杜的师傅干活,压力机出现连动,杜师傅躲闪不及中指头“咣当”一声被切了下来,鲜血瞬间流满机台,我当时就被吓晕了,呆呆的不知所措。
杜师傅用左手按住右手中指,对我吼道:“赶快给我找块干净布来。”我这时才缓过神来,从旁边工具箱里翻出一块擦机台的干净抹布布哆哆嗦嗦递给杜师傅。
这时周边的工友闻讯赶来,掺扶着杜师傅去卫生所,我母亲见状立即亲自给杜师傅处理伤口,卫生所条件有限,紧急止血后还得送大医院,厂里唯一的一台嗄斯69货车刚好在家,拉着杜师傅向医大飞奔而去,车里传来杜师傅的惨叫声:“我一个手指头掉啦十个手指头疼啊。”
很多年以后,我还多次做噩梦,梦中响起杜师傅的惨叫声,就惊醒了。黑暗中眼前仿佛还是鲜血淋淋,吓出一身冷汗。
学工劳动时,每天最盼望的就是中午吃饭的铃声和下班的铃声。午饭的铃声一响,大家迅速的冲向食堂,有的工人自己带饭,用蒸汽炉一蒸,有的则花钱和粮票在食堂买饭菜。排到我时,打菜的师傅总是多给一点,因为母亲医术好又热心肠,大小工伤事故和头痛脑热,全厂职工几乎都受过母亲的治疗。那是听诊器、方向盘很吃香的年代。
有一天午饭,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把一块臭豆腐放在蒸饭的蒸气口了,结果搞得饭菜都臭气熏天,难以下咽。可能是顽劣同学们搞的恶作剧,也可能是师傅们搞的。总而言之那个年代不论大人还是小孩,不论同学还是师傅,人人都爱捉弄欺凌他人,同时自己也饱受捉弄欺凌。从来没有人问为什么?谁又能知道为什么呢?
中午吃过午饭休息的那1个小时,是工人师傅们最快乐的时光,当时不允许打扑克一类的活动,商店里也买不到扑克,只有一种娱乐形式就是“闹”。就是男女工人师傅之间,说些下流话,挑逗一下对方,唠点黄嗑,骂点粗口,有时男的还拍打一下女的屁股,女的也不甘示弱,经常是一拥而上反击男的。
这天一位男的工人师傅津津有味的讲起了“四大”。
他先是故意问身边一位身材十分粗壮的女师傅:“知道不知道四大绿是什么?”
女师傅不解其意,只好揺摇头。
他得意洋洋的说:“青草绿,西瓜皮,王八盖子邮电局。”
他又问:“知道什么是四大白吗?”见女师傅还是摇头,一脸迷茫。
他念念有词说:“雪白的墙,刚粉的糖,老头的XX赛大洋。”
话音未落,众师傅大笑,我坐在角落里暗想,那三个“白”都对,只是老头的那啥为什么会是白的呢?我自己想不明白,也不好意思问别人,只好继续观察这场“闹。”期望后面会有答案。
男的工人师傅见有众人哄笑捧场越发得意了,又开始说四大红:“杀猪的刀,接血的盆,大姑娘的XX火烧云。”
他不失时机问身边女师傅:“你每月啥时候火烧云呀?”
女师傅接口朗声笑骂道:“你个小鳖犊子,老娘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姐妹们,把他给扒了。”
女师傅话音未落,七、八个女的一哄而上,看起来她们轻车熟路,有负责按手按脚的,有负责扒裤子的,那个起事的男师傅虽然佯装在反抗,但又半推半就,似乎很享受被扒裤子的过程。这时他的裤子已经被褪了下来,女师傅用手抓住他的要害,狠狠的一掐,男师傅顿时一声嚎叫,听不出是因为疼痛还是兴奋。
在场的工人师傅们全都哄堂大笑,女师傅们这才四处散去。这一场“闹”就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下午劳动闲暇时男男女女师傅们还在继续谈论,好像中午看了一场精彩电影一样兴高采烈。
车间里机器轰鸣,噪音很大,讲话时为了让对方听见,工人师傅们只好提高嗓门,大喊大叫,所以车间里没有秘密,没有隐私。大家都习以为常,安之如怡。
半个月的学工劳动时间很快就要过完了,厂里又传出了个大新闻:厂长的媳妇下放到城郊农村时和当地生产队长扯上了婚外情,回城后她单方不想再和那个队长有男女关系了,队长不干,因为当初队长没少关照她。她多次摆脱队长都摆脱不掉,队长竟然大白天到她家强行和她发生关系,她冲冠一怒,情急之下用厂里生产的电工刀把队长的生殖器切掉一半,这就是当时轰动沈城的“劫机”事件。
“劫机”事件后厂里工作几乎停顿下来,师傅们仨一群俩一伙的在那里津津乐道的聊着,有幸灾乐祸的,有添油加腊的,有刨根问底的,还有意扰未尽的。
不管愿意不愿意,我们也得“耳闻”。师傅们的高门大嗓使“劫机”事件火速升温,连细节都毫发毕现。一听到师傅们绘声绘色的议论,我的耳畔就响起悠扬的旋律:“像秋风吹遍了每个村庄,把这动人的故事传扬,每一个村庄都含着眼泪,歌唱二小放牛郎。”
其实风马牛不相及,师傅们并没有眼含热泪,相反大家的兴奋溢于言表。
回到学校,老师要求我们每个人写篇学工劳动心得,并特意交待重点写工人队级的伟大无产阶级博大情怀。
大部分同学写的基本都差不多,无非是怎么通过学工劳动看到了工人阶级吃苦耐劳的精神,改造了自己的资产阶级享乐主义思想,提高了觉悟,誓将无产阶级文化大XX进行到底等等。
我也是这么写的,因为除此以外,已经受过7年教育的我还不知道应该怎样写一篇客观的记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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