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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尖利的声音,就像铁皮哨子发出的声音。世界上只过蛤蟆叫的人比比皆是,但听过鳖叫的人寥寥无几。
这是获得首届汪曾祺华语小说奖《天下太平》中的一句话,它描写了老鳖在被放生时的挣扎、绝望与愤怒的嘶吼声。
《天下太平》是莫言继《红高粱》之后又一次用故事体讲述留守儿童小奥的见闻和感受,通过小奥偶遇渔夫父子后发生的交集,随后在帮助渔夫父子照看老鳖时不慎被咬伤。这个故事表面上看是写小奥被鳖咬伤手指后众人的反应以及解救措施,实际展现的是世间百态的生活以及人性之贪婪与觉醒。
从儿童小奥视角下蕴含的是留守儿童催人泪下的生活现状
小奥的父母都在外边打工,他一直与年迈的爷爷生活在一起,过着留守儿童的生活,但是依然很快乐。
就像这样一个雨天的上午,小奥出门玩时遇到一对鱼夫父子,这对父子不仅在他们村附近的河中打捞了很多鱼,还捞上了一只足有十几斤重的大鳖。
但是渔夫并不满足,还想继续多打一点鱼,并跟偶遇到的小奥商量,让其帮忙看着鱼,回报是送他两条最大的鱼。但小奥只想要老鳖,并威胁如果不将老鳖送给他,他不仅不帮忙看鱼,还会告诉村支书他们偷打村里的鱼。
只看表面的话,看似是小奥有点贪婪,但实际上他是想用这只鳖给爷爷炖汤补身体,因为自从奶奶去世后,爷爷变得更老了。这才是小奥坚持只要鳖的原因,更是对爷爷的一份孝心。
爷爷过去编筐时从不困觉,现在爷爷编筐时经常打呼噜。
从这句话中也看以看出:小奥的爷爷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就像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孤舟,时刻都有倾倒的风险。莫言的高明之处也在于此,他仅仅用一段看似简单的叙述,却引发了读者的感情触动。
这是留守儿童无奈而心酸的生活,老人根本没有精力和能力去看管儿童,而年轻人都为了生存而外出打工,这不仅是世间百态生活的扎心现状,也是很多贫苦大众的真实生活。
庆幸的是小奥依旧是天真和快乐的,并没有因为留守生活而变得怨怼或仇恨,这从他在鳖的绿眼对视中可以看出:
折腾了几次,它不动了,似乎在生闷气,两只绿豆小眼里放射出阴森森的光芒。
从老鳖的眼晴中,小奥看出了愤怒和恐惧,于是他决定为它放生。祈求老鳖能懂得他的善良,保佑他的爹娘能多赚钱,保佑爷爷身体好,保佑自己考试得高分。
读到这里时是非常感动的,感动于远离父母和年迈的爷爷相依为命中长大的小奥,却有着世上最纯洁的感情、最善良的念头和最单纯的愿望,不仅难能可贵,而且令人心疼不已。
更令人心痛的是,当小奥准备放老鳖走时,老鳖却以闪电般的速度,咬住了他的右手食指,疼痛令小奥无法忍受,他忍着眼泪小声呻吟“爷爷、爷爷来救我”,但不敢太用力说话,因为会被老鳖咬得更疼。
闻讯而来的爷爷以一个老人最大的力量,拄着拐杖一瘸一颠找到了孙子,但他除了心疼孙子受伤的手指,却无可奈何,慌乱中只得叫来医生和兽医站领导、警察来救孙子小奥。
看似一件平凡的小事,却令人如鲠在喉,又心痛又觉得悲凉,这是留守儿童的悲伤,也是催人泪下的无奈生活现状。庆幸的是很多父老乡亲都愿意互相帮忙和出谋划策,不得不说这充满了人间的温度。
而作者莫言自己从小亦是因为家庭贫穷,而吃不饱饭,经常给爷爷捉鳖,这些都融入了他的创作中,这些童年时的温度使他的小说创作更加真诚,也令他笔下的小奥形象深入人心。
渔夫视角下折射的是让人悲悯同情又斥责不已的贪婪人性
老打鱼人枯树干一样的小腿上,沾着褐色的泥。年轻打鱼人的小腿很白,丰满的腿肚着沾着黑泥。
这是莫言用细腻的观察将渔夫父子的形象跃然纸上,从“枯树干小腿”可以看出老渔夫上了年纪的孱弱与衰老,并与儿子的年轻与强健产生了对比。这种衰老与年轻的对比,不仅令人生出一种悲悯之心,也有着感慨与同情。这也是作者莫言对风烛残年的老渔夫依旧还在为生活而奔波劳累,实在令人嘘嘘不已。
如果刚开始对于打鱼人是深深的悲悯与同情,但接下来当他们无意捞到一只重十几的鳖时,就呈现了人性中贪婪的一面。
小渔夫人认为打到这只大鳖,鱼也打满没地方放,该回家了。
而老渔夫则压低声音训斥儿子不要急,不仅没有停止打捞的意思。而且还责备儿子不要大声嚷嚷,免得被村里人听到。甚至为了能有物品装鱼,让儿子和自己都把裤子脱下来,将裤腿扎起来用来装鱼。
雨点儿落到裤子上,鱼在裤子里扑棱着。
这句话写得非常有画面感,它呈现出了两种景象:第一,这是一个很凉的下雨天,而渔夫为了能多打点鱼,忍受着瑟瑟发抖的冷,让读者对于他们这种有点“拼”的行为有点不忍直视;第二,鱼在裤子里扑棱也暗示了鱼的绝望与死期,离开水它的宿命就是生命的终结,扑棱是它对于生命权利的最后挣扎。
但当老渔夫得知小奥被老鳖咬住手不放时,坚持对村官说这只鳖已经送给小奥了。老渔夫之所以这样说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他怕万一小奥出意外,要承担责任;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捕的是村里的鱼和鳖,而鳖的价值又比较高,所以有胆怯之心。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老渔夫的精明与算计,也说明了老渔夫既有令人同情的贫穷生活状况,也有着人性的贪婪与弱点。而莫言用冷眼旁观者的清醒,将这对渔夫父子的可怜与可恨之处,用冷静的观察和细腻的笔调逐一展现。也可以说在利益的诱惑面前,所有的美丑都一览无余,而人的欲望则经不起考验。
“狠人”张二昆视角下延伸的是对人性的觉醒和正义之深层思考
张二昆是村子最大的官,但他曾是村民眼中的“刺头”。因为他的前任因为将公款私用,他一气之下就将他扔进冰凉的水里,逼他招供自己的贪腐行为。
湾里的冰刚融化,水很凉,小北风一吹,站在湾边的人都忍不住打哆嗦。
在这样的环境中张二昆将前任的官踹下水,也足以看出他的“狠”。但同时也正是他的这种“狠”让村官承认了将财务为己所用的事实,并哆嗦着讲出了事情经过。
随后张二昆决定去自首,乡亲们无不感激涕零道:二昆,我们联名保你。
由此可见:张二昆称得上一名为民着想的好官,不倾向于得到了乡亲们的认可,也没有让大伙失望,在他上任的两年期间把乱得出名的村子治理得服服帖帖,村民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二昆是正义的化身,时刻与不良风气进行抵制与抗争。当面对小奥被老鳖咬伤时,他果断作出了判断,这并非是活了很多年的鳖,而是激素催起来的人工养殖的鳖。
我们这大湾也被袁武这个狗日的给污染了,满湾激素。二昆恨恨地说
这也再次证明二昆的确是一身正义,他也不断鞭策分管畜禽养殖的负责人候科长,提醒他不要虎头蛇尾,要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
直到文章快要结尾时,莫言才将悬念收起来,讲述了故事的真相。这是他写故事时一贯行云流水般的掌控感,既可以说是写作风格有着天马行空般的跳跃,又可以说又能轻松将自己想表达的思想紧紧的融汇为一处。
作为现实下的人们,总有人变得麻木,甚至为了利益而失了本心,但总还有一些人在不断的坚守初心,亦是对现世的不跟风、不盲从、不乌合之众,而是坚持自己的信仰走正确的道路。
写在最后
这个故事讲得很细腻,很有画面感。尽管文字看似写得很琐碎,但是没有一处废话,所有的文字与故事都是有着它特有的含义。
莫言在写小奥把他的天真、稚气、负责、善良描写得栩栩如生;写打鱼人父子将他们的可怜与贪婪的形象淋漓尽致的展示;写张二昆将他的“流气”与远见以及自身负担的使命展现得活灵活现。
这些既是生活的场景,有着人性复杂与贪婪的一面,也有着人性的善良与美好的一面。也可以说人生本来就是美与丑、善与恶的交融。
莫言写这部《天下太平》也是基于他自己童年和爷爷一起捉鳖的经历,他对主人公的悲悯则来自于童年时代曾遭遇过的冷漠和温暖交织的经历。
而这些交融的背后是基于生存的需求、对于美好的期待,当这些愿景与现实达成统一时,就是完美生活。放眼望去,没有哪个人的生活不曾千疮百孔,都曾有着自身的不完美,最关键是即便生活让我们痛苦和饱受折磨,也要热气腾腾般的向前走,这才是真正的信念与生活。
所谓完美和幸福,只不过是看透了生活的真相,还是满怀热忱地面对与迎接新生活。这既是莫言对于时代的祝福与渴望,也是我们每个人想要得到的模样,而达成人与自然环境的和谐,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就是:从自身做起,践行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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