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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千阳又来到明芜戏院听戏了，自从第一次见到台上的眉姑娘后，哪怕今日眉姑娘不登台他都会来，生怕会错过任何能见到她的机会。
明芜戏院是半月前刚搬来若水镇。戏院从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终年漂泊不定，随遇而安。凭着不俗的唱腔，明芜戏院没多久便在若水镇站稳了脚，为当地人称道，尤其是戏院里的眉姑娘。眉姑娘是明芜的顶梁柱，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总能把任何故事演绎地淋漓尽致，声线婉转玲珑，不知真名为何。
今日的眉姑娘，继续扮演着青衣，挽着长袖，在戏台上宛如一朵莲花般摇曳生姿。他看得入了神，直到台上的眉姑娘突然掩面恸哭。“遭逢宰相令入赘，遇劫平安无风波。因参相府留配宴，望慈亲，使妻别嫁上京都。”他这反应过来，原来戏台上唱的是一出《荆钗记》，眉姑娘扮演的正是女主人公钱玉莲。是她最爱的戏了，脑海中又浮现起了那个藏了多年的名字——江芷眉，看着戏台上熟悉的眉眼，他的思绪飘回了多年以前，那真的是他的小眉吗？
当年小小年纪的她，就对《情探》里的负心汉王魁深恶痛绝，最爱的便是痴情不改的《荆钗记》。戏台上的青衣字字啼血，如泣如诉，悲痛欲绝，他突然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安千阳每次来都是坐在大堂最偏的位置，偷偷地看她，每当结束后他都想走上前去，却都迈不开脚。他想见她，却又害怕见她。不知过了多久，大堂响起一片掌声与叫好声。
原来，戏已演完。这是个圆满的结局，相爱双方因误会生死相隔多年后，终因至死不渝的爱，重得相聚。台上的眉姑娘向各位观众还礼后退下戏台，恍惚间，他彷佛看到了她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等他回过神来，台上已空无一人。
第二日，安千阳一踏进戏院大门，便听到了里头的刁难。“还不快给李少爷敬茶，快啊。”安千阳快步进门，看到了大堂正中央站立着一位素衣淡妆的女子。她卸下了戏台上艳丽的妆容，淡扫蛾眉，宛若出水芙蓉，在戏台上所施的粉黛，反倒是掩盖了她的容色无双。见眉姑娘依旧不为所动，班主急了起来，一边推搡着她一边催促道：“快敬茶。“眉姑娘当真是闭月羞花啊，只是这脾气……”轻薄的语气似乎都掩盖了台上正在演唱的戏文，眉姑娘身前坐着一位年轻公子，仰着头，悠闲地翘着腿，身旁站着两位仆人。班主急得额上都出了汗，再次催促，突然，一声嘹亮的声音响起。“住手。”安千阳快步上前，推开了班主。“小眉，别怕，有我在。”他望着她，用最温柔的话，最美的笑，她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他，思绪起伏万千，半晌，两人都未曾言语。“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安大少爷啊。”
安千阳回过神来，看向身后的人，此人他自然认得，玉德绸庄的少掌柜李少爷。“难怪安大少爷至今仍未娶亲，那么多的大家闺秀看不上，原来是因为喜欢这种风尘女子！”说完便是一阵大笑，身旁两个奴仆也跟着笑了起来。安千阳此时再也忍耐不住，直接就一拳打了过去，李少恒猝不及防，向后倒去，被奴仆扶起来时，脸上已红肿了一大块。
李少恒大怒，立马要上前拼命，身旁的两个奴仆却死死地阻止了他，劝说道：“少爷，咱们老爷前半年生意出了差错现在正向他爹借款周转，可得罪不起啊，再说要是老爷知道少爷在这市井之地跟一个戏子闹出什么，也定会责怪少爷的。”李少恒这才安静下来，狠狠地瞪着安千阳，似是要将其生吞活剥了才能解气，强忍着怒火，带着奴仆走出了戏院。安千阳转过身看她，欲言又止，江芷眉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去。
“小眉。”他在背后叫住了她，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原来安少爷与眉姑娘认识啊。”班主殷勤地说道，安千阳的父亲是安氏绸庄的掌柜，若水镇富商之一。
“班主，我同眉姑娘有话要说，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班主兴奋地应承着。
两人到了离戏院不远处的凉亭，江芷眉始终背对着他，未曾言语。
“小眉，这些年你还好吧？”
“风尘女子，能有什么好。”冷淡的声音响起，安千阳心里一阵酸楚。
她转身离开，头也未抬从他身边走过，安千阳惶恐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小眉……”
“我这样的风尘女子，安少爷还是与我少接触为妙。”每一个字说出口都像是用针在刺着安千阳的心。
“小眉，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当年，当年……”在她离开后，他每时每刻都想告诉她，告诉她那不是他的本意，可是真当要说出口却又一瞬间哽咽。
她们已经多久没有见面了，大概整整七年了。
这七年来，她是如何度过，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她终于看向了他，眼神中似是有着期许，可终究在对视了一会后，她的脸上出现嘲讽的神情，挣脱开了手臂。
安千阳看着她的背影愈来愈小，记忆又回到了从前。
本文节选于宛在眉端
作者：何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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