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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富强,教育工作者。热爱教育,热爱文学,热爱旅游。现在单县北辰实验学校工作。
我与老芦的故事
文/许富强
公元一九七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我师范毕业被分配到曹县工作,当天下午学校张秀彬主任、张清正班主任(后任单师校长)送我们一同分配到曹县的七名同学到曹县文教局报到,第二天持文教局派令到苏集公社教育组报到,从此开启了我的教育生涯。
我初到苏集教育组,没有直接下学校任教,而是协助教育组的扫盲工作,因那年正是扫盲验收的关健期,人手得加强。八零年暑假开学,白集中学缺少老师,校长天天去要人,无奈,教育组派我到白集中学任教。而到白集中学的第一天就结识了单县老乡,家是单县时楼公社某村的芦老师。
芦老师四十多岁,花白头发,个头不高,约一米六多,人长得墩实,浑身充满活力,脸黝黑带红,慈眉善目又常挂笑容,显得健康、憨厚、淳朴。他身穿一身农民服装,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根本不像知识分子的形象。
后经接触了解到,芦老师还有着不一般的经历。芦老师曾就读曹县师范,在校期间不知因言论还是什么原因,五七年在校被打成“右派”,未拿到毕业证未分配工作即被退回原籍劳动改造,一夜之间又成为农民。芦老师在家勤奋务农,无怨无悔,一干就是二十三年。
这期间,芦老师结婚生子,过着普通而又贫困的农村生活。在那政治高于一切的讲阶级斗争年代,芦老师虽然戴着“右派”的帽子,但因在自家村庄,乡里乡亲、大小队干部、社员群众也没拿他当“右派”看待,并没为难于他。他也和社员一样挣工分吃饭,到改革开放初也盖起了房子,买了自行车,一家人生活还过得可以。就这样,芦老师安于现状,居家过日子,对曾在曹县上师范的事早忘到了脑后。
十年浩劫结束,党中央拨乱反正,评反冤假错案,重视教育科技,重视知识分子,给一大批受到不公正待遇的知识分子落实政策,重新给予安排工作或办理退休及子女顶岗接班等。老芦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做梦也没敢想,四十多岁的他又被安排回曹县当上了公立教师,吃上了供应粮,拿到了工资,甚至孩子还可以接班,家属可农转非。老芦高兴啊!社员羡慕啊!第一次上班去曹县时,全家激动得头晚睡不着觉,一大清早全家人送到村头,四临八舍也都跟着高兴祝贺,那场景真比旧社会中了秀才还荣光。
在白集中学,我们两个因是老乡,所以走得特别近,彼此互相关心照应亦是人之常情。那时交通条件差,单曹公路单县段还是土路,无车通行,我们都是骑自行车去学校。我家在单城边,他家在城东北约二十五里的乡村,一般是约好在汽车站碰头,再一同前往学校或分手回家,周六下午从学校回家,周日下午返回学校。我家人多,自行车我骑走,家里有事很不方便,有时我就步行六七里路到车站,然后我搭芦老师的车尾巴一同去,路上你骑一段我骑一段的往学校赶,从不耽误上班一晌。学校距单城四十多里,地处单曹边境接壤地带,北离单曹公路五里,西离成武青堌集公路三里,是偏僻的小集市。学校叫中学,实则是中小学一体的村联办学校,办学条件在当时的农村学校还算不错,也有老师吃住的地方,主要是几个公立老师在校吃住,民办教师居多,都回家吃住。
学校坐落在集西一个大土台上,坐北朝南三面临水,南面土台下是操场,再前是东西大路。据传过去是个大庙台,后拆庙建成了学校,孤独在白集寨西与外界相对隔绝。白天师生云集书声朗朗、铃声清脆,过得紧张而充实,可到夜里就有点阴森森的感觉,再加上传言庙台上曾吊死过人,更增加了几分恐惧感。如果持殊情况下剩下一个人夜晚住校,还真的很害怕。我就因为有事周末去曹县办事,晚上自己住在学校,住室在最后中间,伙房在最前面西南角,虽然相距不足百米,但去伙房做饭(周末得自已做)及回住室路上,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似的,浑身发抖紧张不已,夜里睡觉不敢起夜,蒙头睡到天明憋得难受。老芦胆子小,他自已是绝不敢单独在校居住,有时必得拉着我一起不可。
这些还都称不上什么困难,更重要的是教学上的困难难以克服。老芦从没上过一天讲台,甚至连最基本的文字能力也不俱备,不经培训就上台教课谈何容易?而那时的学生基础差,年龄参差不齐,有的相差好几岁,有的兄弟或姐妹同在一个班上学,班级本就难管理,何况芦老师了。我教初中,毕竟也刚走出学校,困难小点。芦老师教小学一年级就更难了,经常课堂上出现混乱不堪的场面,而又无计可施没法上课,这时就会喊我或校长,我们就去给他助威维持秩序。可时间长了他也不好意思老给别人找麻烦,万般无奈之下,于是就索性放任自流,不管不问,那场面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这不怪芦老师,是历史造成的,当时农村学校这种情况不稀罕)。上课时他站在讲台上,黑板上也很少写字,用课本展开遮住自己的脸不看学生,也不让学生看到自已的脸,“范读”或“讲课”只顾自己,可谓自欺欺人,听话的学生在座位上玩,不听话的学生在课桌下乱爬乱撺,捣蛋的就在后边比他“讲”的还“精彩”,有学生爬到他脚前往上看他的脸,他也无动于衷,这大概就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注脚吧。实在炸锅了,他也有发脾气的时候,拣个头小的,不敢反抗的进行体罚训斥,“打”学生那时还被认为是天经地义,他也是“杀一敬百”的无奈之举。有时逼急也会对捣蛋王耍威风,可不顶用,那角色敢给他叫板,敢拉开架势给他过招,反而起反作用。
记得有一个集上“名人”的孙子,十几岁了还上一年级,个头和老芦差不多高了,一点不学净捣蛋,跟老芦对着干,可谓是“欺负老师的性”。他公开喊话芦老师,“你敢打我?就叫我爷爷把你撵走,你回家从我们家门口过就把你洋车子带扎了。”非常气人的一个孩子。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也是同情老芦,就把那个学生单独叫到我办公室,关上门拳脚相加很揍一顿(当然是掌握轻重和限度的威吓),直“打”的喊饶为止。再问他:“还给芦老师捣乱不?”他说:“再也不敢了。”“回去喊你爷爷来,说我揍你了,让他把我们撵走”我接着说。“许老师,我不喊,爷爷来了还得揍我”,他服气地说。放他走后,我倒有点后悔,一是气头上打伤人咋办?二是“名人”的孙子能打得起吗?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况且我是替别人出头,逞能多管闲事不得理。为了掌握主动,放学后不顾得吃饭就赶紧赶到学生家中,给人家讲清情况并陪礼道歉。可“名人”就是与一般人不同,是个开明讲理之人,不但不责怪我,还称赞我做的对、打得好,并挽留招待我吃饭喝酒,再三强调以后让我严加管教,该打的打,把他孙子交给我了。我对人家感激不尽,从此也关心这个孩子的成长,经常给他讲道理补课,这孩子从此大变样,懂事了很多,对我和老芦都尊敬起来,真应验了“不打不成器”的俗理。
通过这个过程,那孩子课堂上老实了,其他孩子也规矩多了,老芦也能安静上课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芦老师也磨下了性子,慢慢也掌握些教学方法,课堂教学效果也有所好转。
可惜我们俩在一起两年就分别了,我调回单县工作后,那时没有电话手机很难联系,再加上工作愈加紧张,又结婚有了孩子,单位离家二三十里路,家庭单位两头忙(我回单后先在谢集乡中小学任教,后到教委任职,先后在谢集、李新庄、陈蛮庄乡教委工作,期间经历校改、普九、抗非典、合点并校等,忙得不可开交,未能去联系老芦。),一晃二十多过去了,期间就再没有与芦老师见过面。
虽然分别后长期没能见面,但芦老师与我相处的经历终生难忘,时时浮现在脑海里,总有想法见面的强烈愿望。也曾下决心打问了几次,均没有确切信息。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终又见面了。那是在城东八里河村,我一个亲戚家有忧事,我去参加吊唁活动,在院外空地有一摆摊卖杂货的,老两口正弯腰忙着照顾生意。我远远看见那个男的身影咋那么熟,于是走向近前,等他抬起脸,我一眼认出是芦老师,我走向前握住他的手,心里激动不已,相互问寒问暖亲切交谈,久久不愿撒手。从交谈中得知,他早已退休,孩子也都成家立业,在家闲来无事,就做了点小生意,图个有事做,老两口生活得很好。
等我把该办的事办了,吃饭时我喊上桌一块吃饭,他们因需照顾生意执意不去。于是我从伙房给他们端了吃的喝的,饭后就亲切话别了。
说起这次意外相遇,真是我们兄弟的缘分,不枉一起同甘共苦工作生活两年。多年过去了,不知老芦兄现在如何?但愿还能相见,愿这位受过磨难的老兄长寿安康,晚年幸福!
作于庚子年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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