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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宏庆
这年，京城来了个捏面人的小伙子，他叫张华源，就在八大胡同前摆着摊子。别的捏面艺人捏的无非是孙悟空、猪八戒之类的人物，他却有一手绝活，见人捏人，捏谁像谁。据说有一次喝了点酒后，他还让面人自己说话走路了。
胡同里有个青月楼，楼里的头牌女人叫小月，小月生得风华绝代，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正因为如此，在这烟花柳巷之地，她才能只卖艺不卖身，得以保住清白之躯。小月每天都要到张华源的摊上来，叫他捏上一个自己，她说这乱世之中，保不准明天自己这副容颜就会变成厉鬼的模样，趁着现在，多留点纪念也好。日子一久，两人竟然互相有了爱慕之心。
这时的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了，英军有个叫史密斯的将军最是好色，听说了小月的名字，赶紧就到了青月楼。他一见到小月，两个眼睛就好像要掉出来一样，口水直流。见他这般模样，小月不由得厌恶不已。史密斯便叫来老鸨，道要将小月带走。老鸨不敢得罪他，但又不愿小月这摇钱树离开。正在为难时，小月道：“我卖艺不卖身，倘若洋大人只听曲观舞，我这就按你的要求做，但去你那，绝对不从。”
史密斯入中国以来，上至满清朝廷，下至黎民百姓，没有敢不从他的。此时见一女子也敢反抗他，气得一招手，两个士兵便将小月夹起，脚不沾地往外面抢。
一路上小月哭叫救命，路上行人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气得紧捏拳头，但是没人敢出来指责他们。突然，从边上冲出一个人来，大叫道：“把她放下！”史密斯一看来人，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原来这是个捏面艺人。他自然就是张华源了。笑毕，史密斯又冷笑着说：“既然你不想活了，我可以成全你。”他一声令下，卫兵们立即上前抓住了张华源。
小月哭道：“面人哥，你这又何苦呢？”张华源挣扎着，又笑着对她说：“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史密斯回来后让人将张华源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丢入大牢中。这才心满意足地到了小月面前，对她说：“那个捏面的人已经被我打进大牢中，只等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就拿出来处死。”小月颤抖着声音说：“不要，求你放过他！你想要我怎样都可以！”史密斯阴险地嘿嘿笑道：“我想要的当然是你了。”说着就要扑过去。
“慢着！”小月突然从身上拿了了一把剪刀顶在脖子上说，“你先放了他再说。”
史密斯狡猾地说：“我放了他后你要还是这样怎么办？”
小月说：“我若是从了你，你不放他又怎么办？”
史密斯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可以让你先去看看他。”
小月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走张华源，就点了点头。然后在史密斯的带领下来到大牢中。一看，张华源全身都是血污倒在里面一动也不动。她忍着眼泪，对史密斯说：“我需要和他单独谈谈。”史密斯量他们也逃不掉，说：“随便。只要别忘了自己的承诺就行了。”
史密斯走后，小月进到牢房里。心痛地抱起张华源的头，用手中的丝帕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污。张华源痛得醒了过来，见到小月，惊喜地说：“你怎么样了，他们没怎么样你吧？”小月哽咽地说：“现在不说这个，我会求他放你走的。”张华源却摇摇头说：“实不相瞒，我若是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走。”
小月吃惊地问他为什么。张华源笑了笑，来到栅栏前，伸出手来，捏住了那粗大的木头，没见他什么动作，只轻轻一扭，那木头就被他扭掉了一大块。木头虽然粗，但只要他再扭几下就会断掉。小月惊喜地说：“你有这本事，为什么要让他们抓住，又为什么不逃出去呢？”
张华源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说：“我要杀了史密斯这狗贼才能走。”他告诉小月，八国联军进京后烧杀抢掠，他的一家人都死于屠杀中，而下令的人正是这个史密斯。他准备刺杀这个刽子手，但英军司令部戒备森严无法进去，只能捏面为生，伺机动手。
史密斯抓了小月后，张华源虽然知道这还不是最好的机会，但也冲了出来，让史密斯抓住自己。因为离史密斯越近，刺杀他的把握就越大。
小月目瞪口呆地听了这一切，半天才说：“你太鲁莽了，你到这里来也没有办法杀得了他。”张华源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何尝不知道，但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家人和其他无数中国人的鲜血，我要用命来为中国人搏一回！”
小月叹了叹气，转身走了。
没多久，史密斯突然带着一帮人冲了进来。张华源暗道一声不好，忙使出功夫想要冲到史密斯的面前杀他。但随着一声枪响，他顿时扑倒在地，那一枪正打在了他的腿上。史密斯吹着冒烟的枪管，得意洋洋地说：“原来你是个刺客，要不是小月姑娘跟我说起，我还不知道你很厉害呢！”
小月从一旁闪出身来，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神态，对张华源说：“对不起，我……”张华源恨恨地看了一口小月，闭上眼睛，扭过头去。
史密斯一招手，几个英兵紧紧地抓住张华源的双手放在一块木墩上，随着大铁锤砸来，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地惨叫……
小月痛苦地奔跑着回到房间。史密斯紧紧地跟了进去，然后叫退左右，说：“小月姑娘，你帮了我，我会好好地待你的。”说着就猛地扑了过去。小月含着眼泪，任他在自己的身上折腾着，手却悄悄地伸到他的腰间，突地拔出了他的匕首，猛地向他刺去。
没想到史密斯突然一手把她的手抓住，把匕首抢了过来，狂笑道：“我早知道你突然向我告密会有阴谋，所以我一直在防着你！”小月见计划失败，也不害怕，说：“你想便杀吧，我不会怕你的！”史密斯冷笑着说：“我会杀你的，但不是现在。我要让你痛苦而死！”说着便将匕首在她的脸上胡乱地划着。
昏死中的张华源突然被身边“咚”一声闷响惊醒了，一看，发现是个脸上满是伤口的女人，回过神来后，猛地发现她竟然是小月。小月那张天仙般的脸上此刻如同魔鬼一般可怕。他抱着小月哭叫起来：“小月，你这是何苦啊！”小月昏昏沉沉地醒来，含着泪说：“对不起，我没有成功！”
这本是小月的计谋，小月认为他去报仇不可能会成功，因为史密斯身边永远有人保护着，而且他本身也是个职业军人，枪不离身。只有等到他放松警戒了才有机会动手。而这一切只有她才能做到，她去向史密斯报告说明张华源的身份，取得他的信任，他必然会放松警惕，那就是动手良机了。张华源本来不同意这个计划，但又知道除此之外别无办法了，只能如此。但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小月说：“面人哥，这辈子不行了，下辈子我一定嫁给你。”张华源直摇头说：“不，这辈子我就要娶你！”说着将她扶起来，两人双膝跪地，对着苍天大地起誓成为夫妻。
行完大礼后，小月很幸福地依在他的怀里，来想要摸摸他的脸，但还没碰到，手却垂了下来。张华源轻轻地将她放下，然后从腰带的夹层中倒出一团面疙瘩来，用残缺的手指捏了起来……
史密斯坐在房间里，房子的四周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卫兵，这让他感到很安全。这两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他很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什么大清太后都向他们低头了，而一个捏面人的手艺人、一个青楼的妓女却敢这样反抗他们。
正这时，门突然开了，他一看惊得跳了起来，来人竟然是张华源。史密斯吃惊地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他的手明明已经废了，为什么还能从牢里出来，而且门口明明有那么多卫兵，为什么会让他进来？“你、你、你……”
门口的卫兵突然听到了史密斯的房间中的异响，纷纷端起枪冲了进来，一看，竟看到张华源正紧紧地掐史密斯的脖子，慌忙地冲张华源开了枪。几声枪响过后，张华源倒在地上。
卫兵们查看史密斯，却发现他双目圆瞪，几乎要爆出眼眶，早已气绝身亡。再一看张华源，却惊讶地发现他溶化成一堆白白的东西。有个卫兵胆大一点，探出手指，捏了捏那白色的东西，竟然是面疙瘩！这个张华源竟是面捏的！
众卫兵回过神来，立即冲到大牢中，却发现张华源和小月已经相拥着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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