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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故事会：17岁那年的紫槐花军营故事会：17岁那年的紫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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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号12 2119:16来源：《军事故事会》·解放军传播中心融媒体 作者：戴墨
陶罐里的紫槐花
那是15年前的故事了，我一直没忘，只是我从不轻易去触摸那段历史。
陶罐越来越旧了，可我相信陶罐里面的故事还是新的。窗外的紫槐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我陶罐里的槐花也随之开了一茬又一茬，只是年年花相似，却是年年花不同。如果那天不是在同一条走廊上相遇，如果那天不是在同一片天空下走过宽宽的操场……请原谅，我从不愿给别人讲故事，尤其是藏在心里的故事，只是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到我们的内心无处可藏!
陶潜是我新兵时的班长，后来，又成了我的排长。喜欢陶潜没有来由，因为陶潜的长相不属于女孩子心中偶像那一类，我说不清喜欢陶潜是从“书”开始的，还是陶潜的名字吸引了我，但喜欢陶潜的诗歌是真的。在如花似玉的女兵们中间，我好像是最丑的一个，所以我也是新兵岁月里最寂寞的一个。
还是少年时，我就学会了孤独。我的世界除了梦想，也许剩下的就只有一页一页的书了。新兵连报到的那一天，我拎了两只又大又沉的皮箱，指导员当时用手掂了掂我的箱子，然后用怀疑的目光盯住我说，你带的什么？他根本不相信我千里迢迢带来的会是书。我的脸在那一瞬间涨红了，仿佛突然间被人窥视了不该窥视的秘密。你想象不到我打开箱子的心情是绝望的，因为心里残留的自卑。那些书在众目睽睽之下，纷纭如歌，我听见了心底清脆的回响，也听见了陶潜心底的惊呼与回响……这么多年，我对陶潜一直念念不忘，我想与这些书有直接的关系。因为我带来的这些书，陶潜后来都一页一页地借读过。我经常在别人熟睡的梦里，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想象陶潜在银白色的灯光下，抚摸那些文字的幸福与快乐。
我也能感觉到陶潜在日常生活和训练中对我的呵护，那呵护在他也许是不经意间种下的美丽，但它们在我16岁的心田里却刻下了一道又一道温暖的痕迹。陶潜在偌大的练兵场上，会经常叫响我的名字，让我出列做示范。或者在别人都去帮厨的时候，让我回队部出板报。那个寒冷的冬天，为了“五指并拢”时能看清我们的“手型”，陶潜不许我们戴手套，女兵们一个个冻得手指僵硬麻木，都咬牙跺脚地诅咒让陶潜打一辈子光棍。我的手也冻麻了，冻疼了，可我却从没有一句怨言，就因为那个人是陶潜吗？我常常站在落雪的窗前，追逐着陶潜在操场上生龙活虎的背影，然后对自己说“不知道”。
陶潜是从战士直接提干的，他不光军事素质过硬，诗歌也写得很棒。我至今还保留着陶潜在报上发表的许多诗歌，我觉得陶潜的每一首诗都像是写给我的，其实每一首都不是。当陶潜的未婚妻来队时，我们正在操场上收放被复线。那天的阳光正走在6月的下午，没有荫凉的操场到处都是知了烦躁的鸣叫，我拿着被复线傻傻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穿红裙的女孩像一头奔跑的梅花鹿，“一不小心”撞进了陶潜结实的怀抱。我看见陶潜的脸幸福地红了，我听见我心底的紫槐花无声地落了……那一天，我的考核成绩是全排最差的。陶潜黑着脸，喊我的名字让我出列，我的泪水盈在眼圈里，我说对不起，我的眼睛被风迷了。
陶潜认真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说“入列吧”。
我在转身的那一刻，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
陶潜是别人的“书”。
陶潜的婚礼是在我们连队的饭堂里举行的，明亮的窗玻璃，雪白的墙壁和欢乐的人群里，到处都充满了红艳艳的喜庆，只有我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但我从始至终，都在默默地帮陶潜布置新婚的殿堂，在往“洞房”的门上贴喜字时，我深藏已久的泪水偷偷落下来，洇湿的喜字上仿佛不经意间盛开的一朵槐花，只是那槐花的芳香里充满了心碎与落寞……陶潜，我在门上轻轻抚摸着这个名字，我相信我心底的祝福是疼痛而真诚的，因为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被我17岁那年的梦认真地淘洗过了。
那个晚上，陶潜屋里的灯光亮到很晚，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操场上，仰头是星星，低头还是星星。那一夜我都没能分清哪一颗星是天上的，哪一颗星是地上的，哪一颗星是我心里的。但我从此知道，我不是陶潜梦里的星光，陶潜亦不是我头上的那弯月亮。
陶潜还一如从前从我这借书，只是他借过的书，我都找个理由送给他了，我害怕看见书里陶潜遗落的目光和跳跃的陶潜的指尖……
等到那一树的槐花落尽的时候，我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我走的那天，我在陶潜的门外不知站了多久，我那时想，如果有缘，陶潜，请把门打开吧。我也许会悄悄地告诉你一句话，一句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的悄悄话;也许，我会什么都不说，只握一握你的大手，就微笑着永远从你的世界里走开……那个中午，陶潜的门一直静静地关着，一如陶潜对我。
我常想15年的时光，如果用当年的“被复线”来丈量的话，会是一个多长的概念？然而，一个人心灵销蚀的岁月，是无法用尺寸丈量的，就像一个人心里的叹息，用一杆什么样的秤才能称出它的重量？其实，这个重量是心灵旅途上经久不衰的一个过程，它永远都不需要称量。我们的人生需要这样的痛苦，也需要这样的幸福，需要品味这样的酸涩，也需要冥冥中拥有一份永不被人分享的美丽情愫!
我的陶罐在我心里，花落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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