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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玫瑰》：张爱玲，生活还要继续，爱情任它枯萎
佟振保的人生选择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像白玫瑰，一个像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火辣的情妇。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文章开头就是这样完美的比喻，一针见血外加尖刻、残忍，没有给那些男人留任何情面和可回旋的余地，把他们从里到外看的一清二楚。
如同张爱玲所有描写女人的文字一样，《红玫瑰与白玫瑰》依然没有碰触那些大悲大泣，恢宏壮烈，惨痛问天的大情节大场面。而只是柔柔的低语，淡淡闲闲的意象，和飘忽款步的文字。然后不知不觉地，你的心，就在这样的一片恬淡里，开始跟着她笔下的人物不可救药的一点点蒙上了云阴。那抹云阴渐渐凝聚，随着她笔锋陡住，沉重的，窒息的，涨闷地压在胸口处无以排遣。很久你都走不出那一堆阴霾。很难受，却无从表达。
王尔德说过：让那些结婚的结婚，不结婚的就不结婚吧，反正到头来都会后悔的。有一则故事据说来自佛教，说的是一只修炼了几千年的蜘蛛固执己见，总认为世上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的。后来佛将它点化为人，经过了人间一段奇遇，幡然醒悟：最珍贵的是“现在拥有”的。假如佟振保也这样醒悟了呢？假如结局不是“他又变了个好人”那样淡淡地一笔带过。而是浓墨重彩，显摆得像凤姐的服饰，金丝八宝攒珠髻，朝阳五凤挂珠钗。
佟振保在英国留学，练就了一番西洋时髦作派，他虽然在旧情妇面前、在公车上禁不住流泪，那本该是她流的泪，但毕竟洒脱。红玫瑰是能供作回忆的，但也只能是回忆罢了，他不越界。而对于白玫瑰，他尽可以施加拳脚，有了一纸婚书，就好像她成了他的仆，可以尽情玩弄，可以在她面前公然嫖妓。最后他毁了这两朵玫瑰，这两个因为他而出轨的女人。红玫瑰和她前夫离了婚，再嫁，生了子，老了憔悴了，没有了从前那样风骚热烈。白玫瑰也没有了那份清静圣洁，和他们家的裁缝苟合，变成了一个怨妇。
而他自己，也毁在了这两朵玫瑰手里。还毁了他的同学王士洪，还有他母亲、女儿和胞弟。张爱玲就这样把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于一个人的改悔。但那些寥寥数语并不能抚慰读者的心，好像故事之后还有故事，好像佟振保最后还是会再犯的，而且会更加猖獗。张爱玲是个才女，不是烈女。每当冬天尾声，枯得快长出嫩芽的时候，她就草草收场，戛然而止。她只告诉我们冬天终会结束的，虽然她自己知道冬天之后还有春天。
张爱玲的故事结局常常是平淡的，却籍由着这股子缓缓地，不动声色的平静，捎带出阵阵袭人的寒意。所以她的文章基调是苍凉的，读着读着，就不由地陷了进去。可往往，又不肯自拔出来。是迷恋于这种彻底的覆盖，还是，生活本身比张爱玲还要苍凉。无论怎样，生活还要继续，爱情任它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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