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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后，该是果实累累、丰收满满的时候。
可也是脱贫攻坚工作检查的集中期。
这是2018年12月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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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做好迎检工作，开会、布置、通知、加班都是近期的家常便饭。这不，12月19日下午接到通知，各村的迎检材料统一上交到镇里，全体人员完善集中加班进行查缺补漏，何时完成，何时离开。
村里到镇政府共11公里路程，不巧的是，有一段200米左右的路正在铺设水泥硬化路，机动车无法通行。前往镇里，还有另外一条路，但需绕行经过其他村，路程多了4至5公里。
我们是骑电动车前往的。吃过晚饭后，趁夜色未降，我们出发了。为了顺便查看道路修建进展情况，我们从常规路线前往镇政府。下午，这200米路段刚刚浇上混凝土，路上是不能通行的，绕至路边的沟渠和农田田埂可通过，但必须爬上半米左右的坎，电动车是没办法直接开上去的了，我和第一书记刘书记合力将2辆电动车依次抬过那段路。累出一身汗的我们，都决意返程的时候不再走这段路了。
加班工作都还算顺利，凌晨零点过后，材料验收过关，我们可以返回村里。我们从松山村洞良屯前往救汉村，再从救汉村返回我们福宁村。我所骑的电动车在经过洞良屯后，上坡时，车速明显变慢了许多，此时才想起，傍晚前往镇政府时，感觉动力还很足，竟忘了在加班期间充电了，这回麻烦大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往前回去还有10多公里，往后到镇里也有5公里左右。没一会儿，刘书记发现我慢慢被落在后面了，就停下来，说他体重比我的轻，由他来骑这辆即将耗尽电量的，兴许还能让它多跑一段路。
夜，多么寂静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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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一路过来，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这条3.5米的村级路建成一年多，最大的特点是弯曲、坡多且又长又陡，有几段路还是劈山而建，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谷。
我们的行进速度变得非常慢。为了更省电，刘书记将车灯关闭了，我则在后面紧跟。入秋的夜，无风，但已经很凉了，路边草丛、树林静静地等待着我们的检阅，已然没有春夏时节的虫叫声，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偶尔还有远处村庄传来微小的狗吠声。
离开镇政府的时候，我还暗自庆幸，我们村的贫困户户数较少，才能比其他村提前完成，可如今，虽然他们仍继续挑灯夜战，提前离开的我们却是不幸的。于是，心底的各种后悔就油然而生了，假如镇里早点通知，我会把电动车充满电，假如到镇里以后，我记起要找地方充电，假如这次的材料检查整改时间换成白天进行，我心里就不会有些许害怕了。
而说到走夜路的害怕，往往都是来源于小时候听大人讲的一些夜间行路的奇遇，那时，因为自己掌握的知识无法去解释这些奇遇，如走了一段时间，却还发现在原地打转，移动的火苗，脚步沉重迈不动等等，自然会觉得害怕。记忆中，大人们描述的奇遇，与今晚的夜色很吻合，天上有乌云，还有忽隐忽现的月亮。
前面又是上坡路段，那电动车估计已耗尽电量，刘书记只能推着走了。这个季节，北方已经很冷了，我摸了摸头盔，湿了，露水很重。这个时候，家人应该都睡下了，假如不加班，我在村里也应进入梦乡，假如我不驻村扶贫，这个时候应该是和球友打球结束后不久，或是在外面宵夜，或已回家，虽现在还不是今年最冷的时候，但我想念那温暖的被窝。说到被子，我想到了村委所在地附近的宁下屯正在建新房的贫困户。他是无能力建房户，我们动员了许多次，他才勉强同意拆旧房，由于要在旧址新建，他们一家三口日常居住就成了问题，于是他就在村委篮球场边搭了个简易住棚，一家人挤住在里面，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冷吧？我把这个担忧告诉刘书记，刘书记说，这个不必担心，在他们搭好棚搬运日常用品的时候，看到他们有好几床棉被呢，另外，准备过冬了，如果镇里有下发御寒物资，我们就优先考虑给他。
走到坡顶后，前面就是下坡路了，但可依稀看到，不远处就是一个大角度的拐弯，我们都跨上车，战战兢兢地往坡下遛。这时，耳边又响起了风声，这段路是左边是陡峭的壁崖，右边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布满了灌木和草丛。我又联想，假如我们不小心，冲下山谷，会是什么结果呢？嗯，应该不会“挂”掉，但肯定是挂在灌木上面的了，爬是没法爬上来的，即使是喊破喉咙也是没有人来帮忙的，这里离村庄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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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福宁村也有一段类似的路，村民们长久以来进出，对路况了如指掌，对危险万分警惕，所以基本没有事故发生。福宁村分为内片和外片，外片各屯分布在村级公路边，通往内片有一条屯级道路，2016年10月，这条屯级路已全线硬化成水泥路，极大方便了村民出行。从村级道路前往村里最远的龙昌屯，还有10公里的路程。再过5个小时，龙昌屯贫困户的黄河，将会起床了，和儿子用过早餐后，黄河将骑上摩托车，搭上儿子，赶往20公里外的镇中心小学，把儿子送进学校后，他又返回家中，开始一天都农活，傍晚学校放学时，黄河又从家里出发，到学校门口，把儿子接回家，第二天一早又送过去。镇中心小学是可住宿的，唯独黄河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愿住学校宿舍，都吵闹着晚上要回家住。无奈的黄河只能每天来回驱车80公里接送儿子，周而复始，一个星期要走上400来公里。
下坡路段结束后，前面又是上坡了。耳边又恢复了安静，此时月亮躲到了乌云后面，又听到了狗吠声，似乎比之前听到的要清晰些。
有狗必有村庄，村里人养狗不少，专门拿来看家护院的，但不乏凶猛好叫的。狗通人性，据说能听懂主人名字。刚到叩三屯附近黄利军家时，他家的狗就朝我们狂叫，摆出要冲过来的架势，我们大声喊着黄利军的名字，那狗一边叫喊着，一边朝主人家门口望去，待黄利军应着我们之后，狗的尾巴才垂了下来，我们和黄利军寒暄几句之后，它的叫声才停了下来。假如我们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或者扭头而跑，或者不是喊着主人名字，它也许会冲过来扑向我们。可从那之后的很多次，我们再去叩三屯时，即使我们喊主人名字，径直走进他家门口，狗已不再叫喊，偶尔还站起来冲我们摇尾巴呢。
上坡后，前面是一段较平坦的路。我询问刘书记是否累了，是否需要换手由我来推车，他说还撑得住，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了。刘书记老家就在福新镇，这条路是前往他老家最近的路，他比较熟悉路况。我的车灯在后面照射着，刘书记高瘦的影子被拉长映照在前方的路上，他的脚步声和两辆车车轮摩擦路面的声响，竟也能传至路边的石山，形成回声，我竖起耳朵，生怕还有别的声响。此时，周围太安静了，如果50米外有只蜜蜂飞着，我都能听到它翅膀扇动的声音。说到蜜蜂，村里有两户贫困户老人养殖蜜蜂。
一个是叩二屯的黄定洪老人，68岁的黄定洪，身形健硕，皮肤是很健康的古铜色。定洪老人女儿都外嫁了，家里只有他和老伴两人，养蜂也许是他的爱好，他的蜂箱都是固定放在家里的，且数量不多，每年都能收获一些。有一次我和刘书记到他家时，他很热情地帮我们各冲了一杯蜂蜜水，那个甜，我至今还记得。定洪老人的蜂蜜，每年除了自己吃的，送人的，还能卖一些补贴家用，也曾作为一个养殖项目获得奖补。
另一个是龙亮屯的赵英勤老人。他的子女都外出务工了，家里就是他和老伴留守。他的蜂箱布置在房子周边屋檐和阳台上，和定洪老人不同，79岁的赵英勤把养蜂当作产业来发展，但由于年事已高，老伴行动不便，他只能发展家养蜜蜂，酿制百花蜜，龙亮屯四面环山，山上树木常绿常青，各个季节都有野花开放。赵英勤老人很热情，每次在路上遇见他，他都热情地和打招呼，主动地和我说要去哪，还总邀请我，有空去他家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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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往前，路边有个小村庄，依稀可看到，仅有几户人家，但现在已是深夜，都是黑灯瞎火的了。在视线范围内，看到的都是楼房，在村口的空地上，空空如也，而中元节时我们开车路过时，那里停了几辆小车。嗯，定又是个老人村，子女们都外出谋生计去了。这样的情况，在我们福宁村的各个屯，很普遍，老人和儿童孤独地守护和村庄、家园，默默地耕耘着自家田地，政策里界定，60岁以上可算为无劳动能力，但在农村，农业生产的主力军，就是60岁以上的老人们。如同龙亮屯的刘志刚老人，87岁了，子女都不在身边，但种田、养鸡，一样都没落下。还有宁下屯68岁的黄汉恩老夫妇，养牛、养鸡鸭、种田种地，整天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似乎都没有清闲过。
再过前面山坳边的荷池，就还有一半的路程而已了。荷池边的小村庄就是救汉村的范围了，荷叶早已凋谢得七零八落了，露出的水面，倒映着刚刚从云层里探出头的月亮。此时想起了李清照的《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眼前所看到的画面，与离别、相思、忧伤特别应景，可我捋了一遍脑海，并无这些思绪的呀，那该是某些电视剧的画面还在脑中残留。想想，上次看电视的时候该是国庆节的时候了，有几天的假期，也才有机会和家人一起看电视。
如今，电视已不再是生活的必需品，手机正慢慢剥夺它存在意义。但是在农村，老人们的饭后休闲，还是离不开它，倘若它出现故障，定要着急火燎地要找人修理。村里宁上屯贫困户黄作俭就是个修电视的，大家都知道他没学过这方面的技术，但都知道他能修好电视，大家也都很惊讶他的修理费太便宜了，有位村干曾让他上门修理2台电视机，他捣鼓了一上午，修好了，问他要收多少修理费时，他说50元就可以了，村干见他辛苦，给了他100元。而还让我们惊讶的是2017年以前，他家是没有电视的，于是，我们还笑话他，你自家都没有电视机，你却给人家修，能修得好吗？而黄作俭修理电视机这个事，在村里还是有口碑的。所幸的是，在2017年广播电视援边工程中，黄作俭领到了1台电视机。
前面拐弯后，是一段直路，走完前面这段路，前面的村庄就多了。我想，老人故事里的夜路奇遇估计是碰不上了，但过了救汉村砚下屯后，在拐弯处，一股“乡土气息”扑面而来，路边猪圈里飘出来的，偶有轻微的嗷叫声，这气味，100多米开外的砚下屯应该能闻得到。我们福宁村也有类似情况，村民的猪圈要么要么建在村头，要么在自家周边，养殖的规模也不大，少的几头十几头，多的也在100头以内，居住在周边的群众受苦却也难言，这类问题我们也考虑了，但解决的办法还是相当的棘手。
我们穿过下尧屯中央后，来到村头的小桥上，此时已是凌晨两点了。刘书记有点乏了，我建议小憩一下。休息中，刘书记说，如果有绳子的话，我们就可以互相牵引着走了，可这个点了，去哪里找绳子呢？见到两辆车车把上都有商家绑着的红丝带，我们解下，将两辆车连起来，可走起来不到5米，带子断了。见此状况，刘书记突发奇想，说用腰带吧，二话不说就把腰带解下，我摸摸腰间，哎呀，今天穿的是松紧带的运动裤，没别腰带，就和刘书记打趣说，你这样，裤子不会掉吧，刘书记笑答，不会的，即使掉下，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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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腰带连着的两辆电动车，总算能同时动了起来。幸好从那里到我们驻地的3公里路程中，路还算平坦，没有又陡又长的坡，我们小心翼翼地出发了，我又在想，假如我今天也别着腰带，连着的两辆车的距离会长一点，就不会互相磕磕碰碰了。出发后的前500米，我们还没掌握技巧，前面的车一旦刹车，后面的就撞上来，后面的车一旦刹车，前面的就被拉停，所以，速度很重要，不能过快或太慢，两辆车必须保持合适的匀速状态。
本是10分钟就能走完的路，我们花了半小时。
此时发现，福宁的夜色很美，在月光的笼罩下，散落的村庄寂静、安详，市县税务局捐赠给各个屯的太阳能路灯还散发着亮光，守护着熟睡的人们。对我们来说，这是个不寻常的夜晚，对村民来说，这只是个普通的夜晚。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村民们的明天，他们会早早起来，忙碌着，也许无法感觉到，零晨时分，有驻村工作队员在念着他们；我们的今天，依旧按时起床，忙碌着，用实际行动，和村民们一起，共同打赢脱贫攻坚这场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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