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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中,刘备作为罗贯中心目中明君的典范,参与群雄逐鹿的本钱主要有两点:一是宽仁爱民、深得人心;二是身为皇叔,血统高贵。这里姑且不论前者,只探究一下,刘备真的是汉献帝的皇叔吗?
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关键是要分别查清楚刘备和汉献帝的世系。先说刘备。《三国志·蜀书·先主传》明言,刘备是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出自刘胜之子刘贞一支,但对此后的世系没有交代,径直写到刘备的祖父刘雄、父亲刘弘。《三国演义》第20回倒是提供了一份完整的刘备家谱,其中开列了从汉景帝、刘胜直到刘弘的十八代祖先。照此说来,刘备就是汉景帝的十八代玄孙。
那么刘备的家谱是否可靠呢?应该说是真假参杂,大部分是靠不住的。这份家谱所列刘备的十七代祖先,只有第一代刘胜、第二代刘贞、第十六代刘雄和第十七代刘弘在史籍中有明确记载。据《三国志》和《华阳国志》,刘胜之子刘贞,于汉武帝元狩六年(公元117)被封为涿县陆城亭侯,而据《汉书·王子侯表》,就是元朔二年(公元127)被封为中山国陆成侯。后因没有按朝廷规定缴纳酎金,丢失了爵位,便移居到涿郡涿县去了(今河南涿州)。这就是说刘贞这个支系很早就没落了,经历两汉之间的改朝换代和一次次的政治风暴之后,更是家世衰微,谱牒不明。所以,刘备只记得自己的祖父当过东郡范令,父亲刘弘也曾任职州郡,不幸早死。
然而,在广泛流传的三国故事中,刘备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被塑造成一个继承汉室正统的明君。在民间艺人看来,这样一位明君,又是中山靖王之后,如果谱系不明,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他们想方设法要把刘备中断的家谱衔接起来。正是出于这种尊崇刘备的心理,罗贯中在写《三国演义》时,拿出了一份完整的家谱。作为文学创作,这样处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不过罗贯中在虚构刘备的第三代至第十五代祖先爵位姓名时,却留下了不少漏洞。其一,自相矛盾。明明《演义》第一回有写到,第二代刘贞已经因不缴纳酎金失爵位,第三代刘昂怎么可能封为”沛侯“?其二,爵名不当。汉代列侯,爵名均取县邑之名。而这份家谱里的”漳侯“、”沂水侯“、”钦阳侯“、”胶水侯“、“祖邑侯”等等,所标的漳、沂水、钦阳、胶水、祖邑等名目,或是河流名,或纯是捏造,均不是县汉代邑名。因此,这些爵名均难成立。其三,大小混淆。家谱中的第八代刘哀封”广陵侯“,按广陵系王国名,因此只有广陵王,而不可能是广陵侯。第十三代刘达封”颍川侯“中,按颍川系郡名,其下有颍阳县、颍阴县,却没有颍川县,所以颍川侯之名也不能成立。这些漏洞,正好说明,家谱第三代至十五代是出于罗贯中艺术虚构。所以刘备究竟是汉景帝的多少代玄孙,至今还是未知数。
再看汉献帝,东汉自汉和帝以后,皇帝大都短命,而又往往无子,太后及其娘家的外戚们为了长期把持朝政,都喜欢用支系的幼儿来继承皇位,因而堂兄弟相承,叔侄相承屡见不鲜。汉献帝的父亲汉灵帝,就是汉桓帝死后,以支属继承大统的,而献帝本人又是在其兄汉少帝被废后即位的。这样一来,弄得世系纷纭,一般人很难理清头绪。不过,细加梳理,仍然可以推算出汉献帝是汉光武帝刘秀的第八代玄孙,也就是汉景帝第十四代玄孙。
罗贯中与许多民间艺人一样,出于”尊刘“心理,觉得堂堂汉昭烈帝,如果谱系不明,未免太不像话,所以想方设法把刘备中断的家谱衔接起来。然而,他拿出的刘备家谱却经不起推敲,更糟糕的是,他根本没有认真推算汉献帝的世系,只是信笔写来,随便给刘备加一个皇叔的头衔,大概因为刘备比汉献帝年长二十岁吧。而按照他拿出的家谱,刘备却要比汉献帝低好几辈!
至此,我们可以作出这样的结论:从史实来说,刘备与汉献帝的辈分关系尚难断定。所谓皇叔,其实是罗贯中虚构头衔,而且虚构有误。好在是艺术创作,我们知道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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