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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艺术的功能就像桥梁一样：连接不同社会背景、宗教信仰和种族的人。但同时，它也关乎于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交流，或者只是非常简单的，两个人之间的交流。”
Marina Abramovi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
当代行为艺术、人体艺术家、导演、编剧、演员。1946年11月生。
大家都很了解，我也不多说，咱今回着重讲2020年5月29日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女士在讲座上所讲的内容了。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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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自然学习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女士首先讲到了要从自然中学习。这让我想到她在巴西拍摄的纪录片《玛丽娜：巴西幻之旅》
纪录片的英文名直译为“中间地带”（The Space in Between）
躺在矿石前的阿布拉莫维奇
阿布拉莫维奇希望通过和矿石相处来获得灵感
“我决定用这些巨大的矿石做鞋子，足足70公斤重的鞋子。
工人们问我，‘穿上这些鞋还怎么走路？’我告诉他们，穿这些鞋子不是为了走路，而是为了让精神可以启程。”
重达70kg的鞋
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一个‘盒子’中思考，在一个‘盒子’中生活。我们让自己被熟悉的事物包围，但当你离开安全区域，进入另一个地带，那么这个地带就将是最具创造力的地方。”
“在自然中，我们不需要艺术，因为没有我们的自然已经足够完美。在城市中，我们需要艺术，在人们行色匆匆的城市中，在被污染了的城市中，在有着太多噪音的城市中，我们需要艺术。我们需要将自然中的体验和经历带到城市中。”
02
在场域中观察
在场域中进行观察，在观众身上获取能量，用意志的力量进行创作
施奈尔：在你做的作品中行为是有很重要的作用，对于面前的学生们，您是否可以介绍一下，成功的行为中关键的几个原则。
玛丽娜：其实很复杂，我已经教了25年的书，我是怎样看出某个作品是好的行为呢？
我会让他们站在我面前，站在班级面前，站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一小时，什么都不做……很重要的是你去观察，去看他怎样与人，与空间发生关系。
你可以看到一个人魅力如何，和观众的关系怎么样。这个人的魅力，这个人的能量，它能否达到控制整个空间的能量，它的能量能否充斥整个空间，给人以震撼人心的力量。
个人能量，包括很多，包括意志力，挑战极限的魄力等等。画家与他的作品发生关系，你做为行为艺术家，你是与整个空间发生关系，你要控制你整个的空间。
自然Nature
她曾经在一次展览中说，人们是来参加展览，而非单纯的参观，观展的人们都是“能量的发动器”，在很多作品中，她的角色就是能量发动器的钥匙。
你就可以看到一个人的魅力如何，他和观众的关系怎么样，很重要的，他是否也可以给观众无条件的爱，可以给观众他的能量，所有这些因素都很重要。
他也许能够站一个小时，其实他如果控制住了整个空间，可能他就能成为一个行为艺术家，很多人说“我也可以做行为艺术家！”，但实际上，他不行。
像画家，他是与自己的作品之间有一定的关系。行为艺术当中的观众也给艺术家提供很多能量。
1 控制住，整个空间
2 你的个人魅力，你这个需要有天生的能量，要有毅力，意志力
3 怎样去挑战你的极限心理和生理的极限
4 同时要一种无条件的爱对你的观众
要想成功可能需要这几个关键原则
03
无条件的爱
施奈尔：我们可以再多说一说这种无条件的爱是为什么
玛丽娜：这个很重要，你很容易去爱你的亲人，爱你的爱人，爱你的孩子，爱你的家庭，但是你很难去无条件地爱人类，因为这些爱可能是没有回报的，这种无条件的爱是很难做到的。
你可以对很多人有无条件的爱，但是很难对敌人无条件的爱，这个也是东方文化中藏传佛教所教授的。
现在的世界正在经历一些磨难，这种无条件的爱就变得非常的重要，第一次出现世界性的大的瘟疫，整个星球都卷入了，我希望能够去从今天的经历得到什么。
04
灵感汲取
施奈尔：网络与艺术社群，对于艺术家扩大，发展个人事业至关重要。在您职业生涯的早期，谁是您世界中的重要角色，它们如何帮助您成长
玛丽娜：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的被某个艺术家影响过，我一直在按我自己的方式去创造艺术。如果我在学习别的艺术家，那我学到的将是二手的艺术。
我学习的源泉，是来自古代的艺术，古代的资源。我去过沙漠，我觉得，“去沙漠”是非常重要的一项行为，所有去过沙漠的人回来都会变成一个重要的人，他的事业会变大，他会发现自我。所以，去沙漠，我觉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东方的哲学是非常有意思的。
05
“我”是讯息
玛丽娜：你们要思考。
如何去推进你精神和肉体的边界？
如何在平常事物里面找到一些全新的逻辑？
去放空你的心灵。
去发现你精神上的痛苦，感受痛苦。
在日本我曾参与一个关于梦境的项目
大家在这个环境里面沉睡
梦境是非常超现实的
现在我们大家应该学习如何去体验梦境
在梦里你会感受未来，经历过去。
在做行为艺术的一些早期，你必须要去开拓你的视野，必须要去扩大你观察世界的方式，实现自我成长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有大局观念
施奈尔：今天我们讨论的主题是艺术家如何去回馈社会，从地理的广度和时间的深度上说，您都已经通过多样的方式达到了这个目标。对您来说艺术家在社会中的作用是什么？作为艺术工作者必须承担的责任是什么？
躺在溪水中的阿布拉莫维奇
玛丽娜：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做为艺术家。我现在的结论是，我们这个艺术家，就是一个服务者，这一定要谦虚，我们不能够对社会有傲慢，如果我们有天生的才华，我们的天才的能力的责任是给别人，而不是把这个天才的能力去毁坏，所以非常重要，要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艺术家，要给予，无条件的去帮助社会，给社会一个信息。
每一位艺术家的信息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要思考，我的这个信息是怎么样的？我们的责任，通过行为艺术，去学习，学习这个人类是怎么把这个痛苦转换，和我们的畏惧和死亡是有关系的，和整个的痛苦是有关系的。
公众是我的镜子，而我亦是他们的镜子。每个人都有创伤、每个人都会感到寂寞，每个人都曾对死亡产生恐惧，每个人都有痛苦。
我将我的一部分交付（给大众），他们也将他们的一部分给予我。人们想要从更深层次理解“行为（艺术）”本身，唯一的办法就是开始属于自己的旅程。”
施奈尔：非常感谢您给这些作品带来了无私的奉献。
玛丽娜：社会责任是什么，今天的责任，是在社会中的一个责任。政府，一直在挣扎。所以很容易去，说别人的不好，最终的是内观：我们自己的责任在哪里。社会在变化，世界在变化，如果每个人能够改变，这才是一个真正的重要的真理。
施奈尔：我完全同意，而且非常重要，人们要谦虚，要落地。
玛丽娜：是的，我有非常喜欢一句话，在表演中，我，并不是我，而是我要传达的这个信息。所以呢，这个自我，我在这个中间并不是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对别人善良。所以我做了一个艺术家的宣言，中国可以在网站上看到，艺术家的这个宣言非常重要，艺术家不能自我，作为偶像，所以我自己并不是一个偶像，这个非常重要。
06
怎么看待技术带来的影响
施奈尔：现在科技高速发展，您是否可以说一下技术对艺术的影响。
玛丽娜：我并不是很喜欢科技技术，以及周围对于它太多的关注，特别是在个人生活中的高科技，所以你看见小孩儿玩电子游戏，看电子书，后来我发现这并不是科技的问题，这是我们对待科技观点的问题。
对于我来说，虚拟现实是有边界的，如果你用虚拟现实去投射一个画面，在这个画面里面你的身体是消失的，这个情况下，我的身体和大家的身体都消失了。
当你用录像去录一样东西的时候，不管有多少个镜头在那，效果也都是一样的。图像离现实很近，这种科技可以给人一种沉浸式体验，在所有行为艺术里面，有很多关于时间的，而时间，关于记忆。
但是在行为艺术现场，你是实实在在可以感受到时间的，所以，这是行为艺术被保存的一种非常好的方式
施奈尔：所以非常具有革命性，您为行为艺术注入了一种永恒生命的方式，我记得第一次在伦敦看着你的时候，你的肉体和精神都是确确实实存在那个地方，这个体验让我非常印象深刻。
玛丽娜：我必须创造出一个客观的世界，必需要完全的专注于此刻，必须和我的录像站在一起，且去与他对话。要用身体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用四肢去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感受身体律动。我用手握住了某一个微小的空间，非常的专注，我需要去想象，呆在此刻，是一件非常具有精神性地活。
07
对于中国学生
施奈尔：您对中国的艺术家的建议是什么，特别是中国艺术家在整个全球艺术的系统中的这个关系是怎样的？
玛丽娜：艺术家的关系是要从很多事物的联系来分析的，有点复杂。在我早期的这个生涯中，我自己个人认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经历，所以作为年轻艺术家要找到自我的一个途径。而不是想时尚还是不时尚，也不是跟名气有很大的关系。
艺术家对艺术要像对待呼吸一样，想到艺术和整个的创作。有位伟大的艺术家说：艺术家呢，是生与死，所以这是生和死的问题，这个艺术家的生和死。所以你做作品要花费百分之一百五十的能量，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
你进入到一个新的状态中，图像中，你需要与其他艺术家合作。与其他的艺术家合作的时间可以比较短，三年五年比较好。
整个全球现在是一个市场化的事情，不是一个战略性的，所以要做有革命性的艺术。
所以要了解这个时间是现在的，每一个好的艺术是不会被销售的，而是有不同的生命，很多的生命。但是很多艺术家，是死去以后，他们的作品才成名。现在有了很多双年展，艺术展，优秀的艺术家会被认证的。
施奈尔：我也是觉得这样的，所以我对艺术家，策展人的劝告，特别是商业上的劝告是，如果您是没有真心诚意的想去创造艺术的话，很难成功。
所以需要一个人整个一生的贡献，而不是为金钱去创造艺术。大家都知道，在艺术圈的话呢，特别难赚钱，所以这个钱是有副作用的
玛丽娜：我在教书的时候呢，我在跟学生对话。我要他们买1000张纸，带来一个垃圾箱，你坐在这个桌子旁边，每天两个小时，把他们的想法写在那个白纸上，不好的想法写下的话，你就把它放到垃圾箱去。
所以买1000张纸，这样的一个练习，我的学生呢，基本上是三个月的时间去做，做好的想法，但是你不会把你的垃圾箱丢掉，所以有很多我们不想面对的问题，其实在垃圾箱里面。
使用这个想法也很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专注，而且你的精神一点点沉浸于这个状态中，所以在这个过程中会出现奇迹。
施奈尔：我相信现在有很多学生对他的未来非常焦虑，您对于这些对于自己未来充满焦虑的艺术学院学生，有什么关于他们未来发展的建议吗？
玛丽娜：发现自我，非常的重要，相信自己做的事情也很重要，我与有些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说：你们不可以是“想做艺术家”，你们就是一个艺术家。因为艺术，就像呼吸，如果你不呼吸，你不去创造的话就没有结果。
想法真的非常的重要，你有明确的想法更是非常重要的。怀疑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不怀疑，你就发现不出什么新的东西。
想法也很重要，想法不是写在纸上的东西，不管他有多难。对于空间和时间的理解也都是很重要的，就是在此刻，此时。
如果说到行为艺术，不要经常与日常生活中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新闻打交道，你必须是注意当下和此刻，我觉得艺术家需要有大的视野。我很喜欢马蒂斯，当大家都去画战争时，马蒂斯却是去画花，那是很有力量很美的。我们需要有自己的想法，马蒂斯就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人
08
对于乌雷
施奈尔：我们现在是在和中国观众进行交流，那么我想我们来聊来聊一聊你著名的这件1988年的《恋人》这个作品。
可以说，这是最有史诗性的一件行为艺术作品，是你和乌雷一起完成的。
我们也知道，今天是乌雷的葬礼，前不久，他去世了。首先我们深表我们的哀痛。这件作品非常的完美，你们从两个方向走向中间，然后再在中间见面，你可以给我们讲讲这个项目吗？
玛丽娜：很有意思，我们八点钟来开始开这个会议。这个时间是乌雷那里的下午两点，他今天将被下葬，差不多就是我们正在谈话的时间。真的是巧合，我们正在谈长城的作品。我们1975年见面，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11月份。
然后相爱，我们也经常吵架，我们甚至曾经一起在一个车中居住。有一次，就在在澳大利亚的这个沙漠当中，我们就想去中国的长城上进行一次跋涉。
据说，这可是能从月球上看到的一个建筑。
我们就思考怎么可以来实现这个作品。那个时候中国还没有完全开放，非常的难，我们用了八年的时间去申请，终于得到了批准。
当我们就完成这个项目的三个月之后，中国正式对外开放了，所以我们体会了很多艺术家没有体会过的中国。我从东边出发，他从戈壁滩出发，我们每个人走了2500公里，在中间遇见了，但是遇见之后我们就分手了。
因为已经过去了八年的的申请，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其实没有那么完美了，甚至差点想放弃（这个项目），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快乐的结尾。
我们见了面，说了再见，然后就分道扬镳了。
施奈尔：我觉得这么美丽的一个项目，结束了一个长期的关系。
玛丽娜：现在想想乌雷，他可能回归尘土了，非常有力量，我不能去参加他的葬礼，因为有这个疫情的原因，我很遗憾不能过去。我写了一个悼词，发给了乌雷的妻子，可能就是在我们现在说话的时候，应该正在发生着他葬礼。
09
艺术能够预见未来
施奈尔：您曾经为大家带来一个礼物，是这个2010年的作品，我们从现在往回看，社会距离是这个作品的核心。但是在实际上从这个讨论上看，您是社会距离的创始人，那个作品有一定的距离，并且您跟1650个人共同参加，完成了这个表演。
在那个时候，你们坐在一起的时候所产生的一个交流是切不断的，这件作品对你的现在所处的在疫情中的意义是什么呢？
玛丽娜：我觉得艺术家在作品中能够预见未来，在我的过程作品中已经出现了几次遇见未来了。我35年前所做的作品，也遇见了未来，当时做的是一个概念性的艺术，后来变成了真实的现实。
这个作品中，我在这里坐了三个月，我坐在这个桌子前，所以这个桌子是我与另外其他人沟通的一个障碍。我把这个桌子在第二个月的时候拿走了，这时，整个的能量和人对话的能量无言对话的能量是不一样的，这是艺术在场。
做艺术家能够帮助社区，全球的社区疗愈，让整个世界更美好。我希望我们大家，在未来有一天，真正的在一个真实的空间中，在一起，非常感谢您。
|学术主持
章锐（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艺术史论系副教授）
|演讲嘉宾
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著名国际艺术家）
|对谈嘉宾
艾瑞克·施奈尔（Pioneer空间创始人、安迪·沃霍尔美术馆前馆长）
（图片来源于网络，文字为笔记，如有误请更正）
世界著名行为艺术家乌雷Ulay去世，终年7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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