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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的长诗《木兰辞》中有“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万疆”的诗句。这是叙述木兰代父从军,得胜回朝,皇帝在明堂赏赐她的情况。为什么皇帝要特地在一个叫做明堂的房子里赏赐木兰呢?明堂究竟是什么样的建筑呢?
一、明堂是什么建筑
明堂的名称首见于阐明周代礼制的《礼记》、《大戴礼》和叙述周代工程技术制度的《考工记》。这三部书都一再提到明堂,可是由于文字的叙述过于简单,而且有互相矛盾的地方,明堂是什么性质的建筑,究竟派什么用处,它的形制又究竟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说清楚。
就明堂的性质来说,《考工记》只有“夏人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十二个字,仅说明明堂的名称始于周代,而这种性质的建筑却起源于夏代,至于究竟什么性质却没有说明。《礼记》有“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和“太庙天子明堂”的记载。但也只说明诸侯曾在明堂朝见周公和明堂与太庙有一定关系,而没有具体地说出明堂的性质。至于明堂的形制,《考工记》说明堂是五室,而“大戴礼”却说是九室,更是互相矛盾,莫衷一是。
明堂复原图
明堂的性质从解放以来考古发掘的材料倒可以得到一些启示。原始社会部落居住的中心往往有一个面积很大、接近方形的“大房子”。这种大房子是部落酋长的住所和氏族集合、宗教活动的场所,也是发号施令、决定重大决策的地方。它包含着权力的象征,并且含有浓厚的宗教意义。夏代距原始社会不远,夏代的世室很可能就是从“大房子”发展来的,既然明堂源于世室,那么周代的明堂也就可能是这种性质的建筑。
事实上,汉代儒生从礼制的角度对周代明堂的性质所作出的种种推断,也不外明堂是象征王权的建筑和用于祭祀的神庙,或者兼而有之,是象征王权的神庙。他们明确认为明堂是朝诸侯的场所。汉文帝时韩婴在所著《诗传》里说辟雍是个外圈环绕一个圆形水沟的所在,明堂在它的中心。又说辟雍是天子的太学,也就是说明堂也是太学。后来又有人说“周人明堂,飨功、养老、教学、选士皆在其中”,总之明堂是“明政教之堂”是周天子举行重大典礼的地方。另一方面,他们又认为明堂是天子的太庙。汉武帝更认为古代天子祭天于明堂,在封禅泰山时,特地造一个明堂祭祀天地,这样明堂又是“所以祭祀也”。
汉武帝封禅图
二、明堂的形制
至于明堂的形制,汉武帝要在泰山建造明堂时,朝臣都说不出周朝的明堂是什么样子。当时有一个叫公玉带的儒生,画了一个明堂的建筑图样,说这是黄帝的明堂。它的样子是中心有一个四面开敞的殿,殿有一楼,屋顶盖茅草,殿中祭地,楼上祭天。殿四周有围墙,墙外有一条水渠环绕。黄帝时不可能有楼阁,说这是黄帝的明堂显然不可信,但这种建筑四周环水,与韩婴的明堂外环绕着圆形水沟基本一样,可能是有根据的。
不过这座明堂不符合《考工记》明堂五室或《大戴礼》明堂九室的结构,后来又有人根据《礼记月令》中提到的太室和青阳、明堂、总章、玄堂四室进行研究,认为整个明堂包括这五个室,而它的布局是在一个高大正方形土台上按照十字垂直的中轴线对称地布置这五个室,即中建太室,东、南、西、北分别建青阳、明堂、总章、玄堂各一个室,每一个室又分三个堂,中间为太庙,两侧谓之左右个,太室四角又有四个方厅。
明堂九室位置图
从汉代起建造的明堂大致都采用上述的形制,即用十字对称、井字分割和上下两层的格局。建筑外形多数是上圆下方,以表示天圆地方。大致从汉代到宋代好多朝代都建有明堂。但实际上举行各种重大典礼都有专用的建筑,另外专建一个明堂,只不过是皇帝为了标榜自己推崇礼制,宣扬“天人感应”而已。只有在个别情况下才在明堂举行典礼,象《木兰辞》中所述天子坐明堂赏赐木兰。所以明堂实际功用极小而象征性极大。
三、汉长安的明堂辟雍
西汉末年(公元前后),王莽掌权。他为使自己最后取代汉室制造舆论,装扮成一个正统的周礼维护者,大搞“复古改制”,其中一项重要的活动就是在汉平帝元始五年(公元5年),命令儒家大师刘歆等人通过考证,设计出一个明堂,建造在首都长安城的南郊。这座明堂毁于西汉末年农民起义的战火之中,它的基址在1957年被发掘出来,一些学者对它的功用和原来的形状进行了下述推测研究。
明堂辟雍位置图
汉长安的明堂位于长安城南安门以外大道东侧。距安门约两公里。这座建筑的最外围是一周略近圆形的水沟,南北直径349米,东西直径368米,沟宽1.82米。环状水沟的四面又各有一个长方形的水池,最北面的水池与长安水运漕渠相通。这就是“明堂环水曰辟雍”的辟雍。
环状水沟内是一个正方形的院子,每边长235米。院子四周是被夯实的土围墙,墙内外都有砖砌的滴水明沟,墙端覆有瓦顶。院内四角各有一座曲尺形的建筑,估计是祭祀时乐队演奏的地方。
秦汉双阙图
国墙每面正中有一个双坡屋顶的大门。春秋战国至秦汉时期,所有重要建筑群的大门上都有一双高阁,叫做双阙。阙的上面是一个小房子,下面有的是夯土筑的高台,有的是木骨架的房间。两个阙楼的中间就是通行的大门,有的用屋顶与阙楼连接起来成为一座建筑,有的是一个通道。这四个大门只有一条很矮的台基痕跡,推断应是上下都有房间的楼阁式双阙,里面有楼梯可以上到顶部。中间连以屋顶,中设大门。这种形式的大门在汉代的陶制明器(陪葬的房屋模型)中也可见到。
由四个大门正中引垂直线,正交于一点,就是明堂的中心建筑。这座建筑坐落在一个直径62米的圆形夯土台基上面。主体建筑由中央的方形大土台和四角各两个方形小土台组成,每面长42米,土台外面,四面还各有一个方砖铺地的敞厅。整个平面呈“亚”字形。
明堂亚字型平面图
一些研究者认为,这座明堂的中心建筑可能是一个外表三层的楼阁,外形严谨规整,屋顶与平台参差错落,很有气派。下层是四个敝厅和走廊、楼梯等。敞厅的上部有四个平台,平台上是祭祀典礼时的活动场所。平台以内的厅是供奉太庙神位的殿堂,分别为明堂太庙(南)、玄堂太庙(北)、总章太庙(西)、青阳太庙(东)。三层部分在土台顶部,中心大土台上是太庙的主室,叫作太室。大土台四角有八个小土台,最外面的四个可能是起分隔空间和加固中央土台的作用,上面不一定有建筑;而里层的四个小土台上面可能建有小厅堂,与中央大厅共同构成金、木、水、火、土五室,以祭祀五帝。
遗址提供了一个春秋战国以来明堂建筑的实物形象。当时王公贵族盛行修建“台榭”形式的建筑。台,是夯土筑打的高台;榭,是木构的殿堂。它们大多围绕着夯土筑打的土台,层层修建木构殿堂,而且往往利用收进的地方,构成宽大的平台。长安明堂的中心建筑下面是一个深约三米的大土台,往上也是高大的夯土高台,台的四周和上面都是木构的殿字,也于属“台榭”形式的建筑。
明堂复原模型图
在当时,中心部分的屋顶采用什么形式是个大问题。汉武帝在泰山建造的明堂上原是圆的,估计是一个不大的草顶。长安明堂的中心土台东西长17.4米,南北宽16.8米,在这么大的方台上难以建造圆顶建筑。从已发现的晚于长安明堂的许多东汉陶屋模型中,尚未见过攒尖顶的房子(除了不大的粮仓),而近于方形的建筑都是中间有一个短脊的四坡顶。长安明堂的中心土台,东西比南北长60厘米,恰是构成一个短屋脊的必要长度,可以推断,长安明堂的屋顶是一个短脊四坡顶。
四、后世的明堂辟雍
王葬覆灭,刘秀建立东汉后,在首都洛阳造了一座明堂从文献描述和洛阳灵台遗址来看:似乎是长安明堂辟雍的版。
东汉以后,社会动乱,明堂很少再建,讨论明堂形制的儒生更少了。当时建筑技术发生了变化,费工赏时的“台榭”式建筑,逐渐被全部木构架的殿堂代替。自命正统王朝的宋、梁、陈三朝,曾在首都建康(今南京)建造过明堂,都是木结构大殿。隋朝标榜恢复古礼,隋文帝要造明堂,命任将作少匠的宇文恺,制作了一个明堂的木模型。到隋炀帝,宇升任工部尚书,又画了一幅百分之一比例尺的明堂设计图进呈。由于多种原因未能建造,而宇文恺第一次用准确的比例尺绘制建筑图,又用模型来表现建筑方案的业绩,已载入建筑史册。
唐朝皇帝曾招集很多儒生考据经典,但在首都却未建成一座明堂,原因是议论太多,制度烦琐,终难建成。直到武则天掌权,在东部洛阳建成了一座有史以来最大的明堂。据记载,洛阳明堂是个方形建筑,每面三百步(约90米),总高度二百九十四尺(约882米),中心有一个“十围”粗的巨木柱子直贯上下,各部构件都靠这根柱子结合。推测它可能是一个十字轴线对称的建筑,和汉代明堂有某些相似的地方。明堂后面还建了一座“天堂”,共高五层,在第三层就可以俯视前面的明堂,可见“天堂”有多高了。
宋代仁宗时建了一座明堂,宋微宗政和七年(1117年)又建了新的明堂。新明堂非常华丽,上圆下方,十二堂,屋顶以琉璃瓦镶边,并且裝饰铜铸云龙,各面栏杆都选用代表不同方位的彩色石料(黄、白、蓝、黑、红)雕刻。这座建筑建造了两年,每天役使工匠达一万人。建成十年,北宋就灭亡了。豪华的明堂随之被毁。
元朝也祭祀天地和祖先,但没有修建明堂的记载。明朝建都南京,在南门外建天地坛,也就是明堂。明成祖迁都顺天府,在永乐十八年(1420年),按南京形制营建顺天府宫殿坛庙。嘉靖皇帝大搞古礼考证,将原来天地坛改为天坛,另立地坛。原来天地坛的大祀殿改名大亨殿,代表新的明堂。清朝乾隆八年至十四年(1743-1749年),在原址上重加改建,大亨殿改名祈年殿,下面圆坛就叫祈谷坛,不再有明堂的名称。这组建筑就是现在的天坛。
故宫
在清朝,作为明堂的余波,有两个建筑值得一提。一个是封建皇朝的最高学府国子监(太学)旁边的辟雍。前面说过,古代明堂四周环水叫作辟雍,引申成为皇帝讲学的地方。乾隆素以尊崇儒学、精通古礼自命,于是在国子监的西侧重新修建了一座四周环水的辟雍,作为他视察国子监时讲解儒经的地方。辟雍是个正方形的重檐攒尖大殿,坐落在一个圆形水池中央,四面有桥相通,力图体现汉武帝时公玉带所画黄帝明堂式样,但由于时代的推移,建筑的变化它已完全是一座典型的清代大方亭了。
再有一个是满族特有的祭祀建筑,叫做“堂子”。满族早年信仰一种原始宗教,祭祀许多远古与后来传说中的神灵或人物,祭祀的对象与仪式都很神秘。建都紫禁城以后,在宫城东部新建了“堂子”,它的中心主体建筑是一座八角亭子。当时一些文人说“堂子”就是满人心目中的明堂,清朝皇帝也默认此说。在礼制上,明堂和“堂子”风马牛不相及,但从两者都由原始宗教引申出这点说,倒是属于类同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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