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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星堆一号器物坑出土的大量铜像设中,有三具特大的铜面像。铜面像中空,后部开敞,断面呈凹字形,其左右两侧及前额均有长方形的穿孔,估计原来是固定在某种木制的像设上或柱子上。其形象为宽眉大眼,大鼻阔嘴,嘴角上翘,带有神秘的笑意。然而,这些铜面像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凸起于眼珠之外的象直柱一样的目精(凸出的瞳孔),以及那对长而尖的大耳。此外,在其中两具铜面像的两眼之间,还有一缕升起的云气。毫无疑问,这些铜面像表现的不是普通的人,而是某种地位尊崇的神。正由于这个缘故,这些铜面像才做得特别巨大,其尺寸通常是其他铜人像头部的一倍或一倍以上。那么,这些铜神像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尊神呢?
不少研究者已经注意到了这些铜面像那凸出于眼珠之外的目精,并有人已将它与《华阳国志·蜀志》中记载的蜀人先王蚕丛联系起来,认为这些具有直柱状目精的铜像就是“其目纵”的纵目人蚕丛。这种推测虽然不无道理,但总显得证据尚不够充分。在中国上古神话传说中,还有一个名为烛龙或烛阴的大神,其形象与这些凸目铜面像有儿分相似,名称又与蜀有关,它倒是我们推测这些凸目铜面像名义时很值得注意的对象。(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述这位大神的情况说: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膜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渴。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在《山海经·海外北经》中,也记载了这位大神的情况。其形象和神通除了《大荒北经》所记的外,另有“身长千里”和“吹为冬,呼为夏”这几点为《大荒北经》所不见。综合这两条文献对于烛龙(烛阴)的记载,我们知道,烛龙乃是一位能够控制日月出人和四季变化神通广大的天神,这位天神的形象是长着人的脑袋,蛇的身子。不过,烛龙的脑袋虽然似人,但其眼睛却有着不同于人的特点一一‘’直目正乘”。晋人郭璞解释说:“直目,目纵也。正乘未闻。”清人毕玩认为:“乘恐联字假音,俗作联。”根据这些解释,所谓“直目正乘”也就是纵目正联(《说文新附》:“联,目精也。”)这种眼睛究竟是什么模样,我们目前虽尚难确定,但这种眼睛的眼珠和目精与常人不同则是可以肯定的。烛龙的形象为“直目正乘”,蜀国的开国始祖蚕丛为“纵目人”,在蜀国故地出土的这些铜神像又具有凸出而别致的眼睛,这些相似之点已经说明,三星堆的凸睛铜面像很可能就是烛龙和蚕丛,它们是蜀国尊崇的天神和祖宗神。
烛龙,其名字烛以蜀为声,很有来历。烛龙在古文献中或作烛阴,这既是因为它能光照九阴,同时也是因为在烛龙这个词中,烛才是中心词,所以才允许有这种称谓的变化。我们认为,烛龙就是蜀龙,也就是蜀;因为蜀字的古文字形象作“5”,这与烛龙“人面龙身而无足”的形象实在太像了。蜀字在甲骨文中本来就像一条大眼而身体蜷曲似虫蛇的动物。许慎《说文·虫部》释蜀字为“葵中蚕也,从虫,上目象蜀头形,中象其身蜎蜎”。《淮南子·说林训》也说:“蚕之与蜀,状相类而爱憎异。”可见蜀与蚕本来就关系密切。这样烛龙与蚕丛为什么形态和性质相似就不难理解了。
烛龙与蚕丛都是蜀人原始宗教中的尊神,他们二者既有密切的联系又有一定的区别。烛龙是开辟神话中的天神,蚕丛是祖先崇拜中的祖宗神。天神的形象可能比较狰狞,故用人见了毛骨惊然的蜀来表示,称作烛龙;祖神的形象可能比较和蔼,故用人们所喜爱的蚕来表示,称为蚕丛。不过,也正由于蜀人的祖神蚕丛与天神烛龙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蜀人才将这个天神的名字当作自己的族名和国名。在蜀国历史上的多次改朝换代中,无论是哪个氏族执掌政权,它们始终没有放弃蜀这一称号,蚕丛也一直作为蜀的开国始祖的形象而长存于人们的记忆中,并被史家当作蜀国的代称。《史记·三代世表》褚少孙称秦灭蜀后南迁云南的蜀人说:“蚕丛国破,子孙居姚巂处。”就将蜀国称作为蚕丛国。三星堆凸睛铜面像既然是烛龙和蚕丛,是蜀国所尊崇的神像,那么,这个铜像所在的三星堆文化也就有可能是蜀人的遗存。它是我们探讨三星堆文化族属的重要线索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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