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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差不多也是一个秋天，万晓利从老家出发，以流浪歌手的身份到了北京。他在酒吧里弹起了吉他，开始唱歌，也自己写歌，此后再也没停下来过。
鲜肉时的万晓利，能写也能唱，给崔健暖过场，给复出的张楚当嘉宾。高晓松、谢天笑站着看过他的演出，老狼也屡次直言对万晓利爱得不行。
再后来，自称是万晓利首席脑残粉的宋冬野，当被告知终于能给偶像当暖场嘉宾时，整个人兴奋得疯到飞了起来。那一刻，胖子也能短暂飞翔的传言，终于被证实。
想听最好的万晓利就一定要去现场，这句话被无数华语音乐圈的大咖们验证过了，他是那种完全属于音乐现场的表演歌手。
所以，有一种说法是：正是万晓利等极少数人的存在，才得以把一人一琴的现场威力放大到无限，才让音乐现场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当然，盛赞终究抵不过时间，永远年轻的那一代人，早已听厌了来自远方的传言。他们想要更直接的快感，不想要过于复杂的审美。
在台上，一个段子外加一次撩拨，竟然打赢了一大段精心布置的器乐实验。在台下，万晓利们看不懂了，玩不转了，学不会了。
痛，也不能
对啊，这是2017年。一晃，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
万晓利说，孩子已经长成一个大人，自己也变得不再年轻。再过几天，生于1971年的万晓利，就快要46岁。
唯有时间能在人类的身体里肆意滋长，拉开筋和骨，所以有了一种奇妙的幻觉，叫痛。
皱纹长了，痛。
头发白了，痛。
今年，万晓利连续发了五首歌，收录在他即将发行的新专辑里。这是万晓利的第五张全创作专辑。
2002年的《走过来，走过去》、2006年的《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2010年的《北方的北方》、2015年的《太阳看起来圆圆的》。
除了这第五张之外，所有的专辑都是四年磨一剑，准时得像是万晓利定时交给这个时代的私人考卷。
和往常一样，他自己包办了所有词和曲的创作，还有编曲混音等工作。
正当大多数同龄人开始靠手持保温杯泡着枸杞和菊花度日时，戒酒已久的万晓利反而越发显露出挡不住的全能。
几年前，万晓利离开北京，和家人搬去了杭州近郊的农家院，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在田野和清风里转，实现了他写在《陀螺》里的预言。
2015年，李健曾带着这首歌登上了《我是歌手》的舞台。他说《陀螺》写的是人与人、人与自己、人与世界的冲突。放眼过去，人人都是陀螺，我们要学会苦中作乐，这是一首男人的歌曲。
再往前一些，韩寒把万晓利翻唱的《女儿情》收录进自导的电影《后会无期》里，让更多人透过银幕记住了一个声音，又认识了一个名字。终于有一天，这些新来的粉丝在现场和万晓利相遇，他们点名要唱这首歌，万晓利只得腼腆地说：这不是我的歌，你们误会了。
直到这时候，万晓利和他的身旁人才突然恍惚起来，原来大多数更年轻的听众对86版《西游记》的插曲《女儿情》并无所知。
“你说明天早已经发生……
不能悲伤不能忘形。”
新歌《痛，也不能》里，万晓利自顾自地唱到，他在对着第二人称的你诉说什么，那个你或许是他自己。
答案是：民谣、实验、布鲁斯
2010年，所有盛名都因民谣而起的万晓利，“不合时宜地”发行了一张实验专辑，名叫《北方的北方》。
那年冬天，他带着这张专辑开始了全国巡演。演出的前半部分，万晓利会把新专辑的歌按顺序唱完；后半部分，实在按不住台下歌迷的躁动，老歌才一首接一首地唱出来。
很多去过现场的人会直截了当地说，新歌真的听不懂，不知道在唱什么，有些接受不了，可能是万晓利变了。
他们最开始认识的那个歌手，也是他们最想要的那个声音，是那个唱着《狐狸》《鸟语》和《达摩流浪者》的万晓利，那个穿着标志海魂衫的民谣歌手。他在大众眼中的形象是清瘦的身段，细长的眼睛，富有磁性的嗓音，但是很腼腆，话不多。
然而，在那张专辑的封面，海魂衫的心脏部位被捅出了一个窟窿，那不是简单的破了一个洞，像是被什么射穿了身体，那块定格在万晓利身上的民谣标签突然间开始松动了。
万晓利《北方的北方》封面
2010年，就在《北方的北方》专辑发布会上，老狼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拉着高晓松悄悄进了场，一起站在台下听万晓利唱歌的还有谢天笑。两个多小时的演出结束后，老狼、高晓松、谢天笑全都上台，和万晓利一起唱起了歌。
散场后，跟几个朋友坐上了出租车，万晓利的脸已经喝得通红，他们在车上聊起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都感觉到：似乎有些东西，开始变化了。
当然，万晓利早有了察觉，酒精遮不住他的眼，反而让他越发清楚地看得见前方。什么才是最想要——民谣或者实验，形式变成什么都可以。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不要变。
如果说2014年的韩寒和2015年的李健，是连续两次价值连城的助攻，是让万晓利更加接近大众视野的绝佳机会，那么万晓利都用他自己的独特方式，给顺理成章地错过了。
愤愤不平的评论里，有人说：他本应该赚更多的钱，过更好的生活，但没有。
那种万晓利处置命运的办法，正如他在新歌《小狗布鲁斯》里唱到的：
“不会哭也不会笑，不会吵也不会闹。
不坐飞机不坐火车……不看你也不看我。”
从2015年到2017年，从去世的《老狗》到如今的《小狗》小灰，民谣歌手万晓利的玩物，从实验音乐突然就跳到了布鲁斯音乐。
当歌迷们都在问：在其他人都忙于网络造势的时候，万晓利干嘛去了，他怎么不出来了？他的女儿万畅告诉我：他就始终在房间里练琴、练琴，不停地练，没黑天白天，从不管外界怎么变。
突然间，这张像是从未来飞回来的专辑，给出了万晓利的答案：复制自己很容易，所以我选择颠覆。
听说万晓利出新歌了，宋冬野又发起疯来：他再次回到人间，给我们捎来新一轮的美好时光！于是很多人跑去问宋冬野，胖子你来说一说，这美好时光到底是什么？
十月的南京下起了雨，万晓利走上台前，唱起第一首歌。台下的情侣们冷得抱在一起，这时候，万晓利突然有些略带羞涩地说：
天凉了，那个……大家注意保暖。话说完，《陀螺》的旋律响起来了。
二十年过去了，他依然没学会用段子给自己暖场。
谢天谢地，万晓利还是万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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