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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益群 资深媒体人、出版人
我家的灰兔子，小灰，悄悄地走了。
昨晚，我是心存一丝安慰入睡的。临睡前，我看到小灰摆出优美的姿势仰头俯卧着，双眼睁得大大的。我心里在想，它这样舒坦，病情应该减轻了。
今早起来，我马上来到小灰的“病房”，它依然是那副安然的神态，双目还是那么大大的。我马上意识到，小灰走了，昨晚就走了。它是不想惊扰牵挂它的人，拼尽最后的力气做出高兴的样子。它在漆黑寒冷的夜晚，选择独自悄悄地离开。
小灰走得太突然。前天，小灰头一次趁人不备，从院子里溜进屋内，正当它东张西望不知所措时，听到声响，便飞快地转身跑出门外。我很惊讶，小灰怎么懂得“内外有别”呢？
小灰死于一把油麦菜，从超市买的，吃完便开始腹泻，嘴唇发黑。从发病到咽气，只有短短几个小时。即使在如此仓促间，它还能把自己的后事安排得有情有义。
回忆小灰六个月的平凡一生，它活得真实、快乐。
春节前，邮局送快递的师傅看见院子里肥硕的小灰，非常好奇，特意从车里下来。令他们不解的是，一只兔子怎么能和一条狗打闹玩耍。
我家的小狗叫都都，是一条十岁的可卡，性情忧郁古怪。去年夏天小灰刚进家门时，我最担心的是都都欺负它。小灰虽然刚过满月，但明白分寸，在院子里玩耍，始终与都都保持一定距离，有时甚至让着都都。每天下班，打开家门时，总是都都跑来迎接，小灰躲在一旁静静地观望。直到有一天，都都病了，卧床不起，我刚打开房门，小灰就欢跳着跑过来，双腿直立，嘴唇不停地转动，像是在说什么。我猜想，它是不是在说，小灰乖，平时不和都都争宠。
都都嘴很馋，每次吃狗粮都皱着眉头。小灰则食不厌粗，无论是馒头、青菜、狗粮，还是树叶、干草、瓜果，总是欢天喜地、津津有味地吃着，看到它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忙碌一天的疲惫顿时减轻了许多。
去年深秋的一天，我看到窗外金黄的银杏树叶落满院子，心生惆怅。小灰却在厚厚的树叶上打滚，一边玩，一边吃。望着小灰欢快的样子，那一片片黄叶瞬间变成一束束阳光。
今天早晨，我默默地为小灰选择墓地。先是玉兰树，然后是海棠树，土冻得坚硬，根本挖不动。无奈，我选择了梅花树。掀开厚厚的银杏树叶，一锹下去，土质松软，很快就挖好一个坑。我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小灰最喜欢的地方。每天清晨，小灰从笼子里出来，立即紧蹬后腿，晃动着白色尾巴，一溜烟跑到梅花树下。有时，它就在那里静静地卧着，想着心事。
都都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早早起床，紧随着我，看着小灰被树叶和黄土渐渐覆盖。它已经意识到，小灰不会再围着它转圈嬉戏，不会再和它抢肉包子胡萝卜吃了。
客厅正对的窗外，就是那株梅花树。我恍惚感觉，小灰好像还在那里静静地卧着，一会就会欢跳着跑过来。
小灰突然离去让我陷入了迷茫：当人类以动物弱智低能为借口，对它们采取粗暴甚至残忍的行为时，小灰用它乐观、善良、谦让、感恩的品格证明，动物有动物的感情和尊严。
春天的脚步临近，银杏树枝萌发了新芽。恍惚间，我的眼前黄叶飞舞，那是小灰最开心的日子。
注：这是八年前为兔子小灰写的一篇悼文，女儿从此食素。刚才得知几个朋友都开始食素，勾起一段揪心的回忆。
【来源：钱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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