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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四季如春,彼时恰逢雨季。
车窗外绵绵飘雨,新闻播报的声音显然让阿玲心烦意乱,她索性关掉音箱,淅淅沥沥的雨声帮她分散掉一些紧张情绪,一根细细的针从肚皮深进去,她微微皱起眉头,忍着疼。
《热带雨》的开头便为影片定好了调子,家庭关系里的职责、人工受孕中的夫妻关系、师生恋、文化冲突……任选一个话题出来往深里探究,都会发人深省。
导演陈哲艺将故事背景放在新加坡,聚焦家庭这一单位,把以上难以驾驭的元素融于其中,继处女座《爸妈不在家》之后,睽违6年,为我们带来这部重磅力作。
女主角阿玲从马来西亚嫁到新加坡,与丈夫结婚8年,一直无法怀孕。
她在一所高中教中文,因新加坡实行双语教育制度,中文课相比英文、数学等科目并不受重视,从课堂上学生连中文课本也不带、中文课随时会被其他课代替能看出,她的事业发展并不顺利。
阿玲的日常埋于——关系冷淡的丈夫、生活不能自理的公公和顽皮学生之间。
家中卫生间的储物箱里摆满各类验孕试纸,按期检测是否有孕,似乎已经成为她一个人的功课。片头,她自己正在车内打排卵针,做着最后的努力。
阿玲的排卵日到了,她等到深夜,丈夫喝得醉醺醺回来,阿玲质问他,「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了?」,得到的却是一句敷衍,「我今天没心情。」
人工受孕也一样,丈夫总说没空,阿玲只好一个人去医院,用丈夫冷冻的精子。
丈夫的妹妹生小孩邀请他们参加百日宴,丈夫宁愿冒着雨去打高尔夫也不愿意和阿玲一起。
不仅如此,阿玲每天还要悉心照顾卧病在床的公公,家中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要她一手操劳。
无论在家庭或婚姻关系里,阿玲都处于边缘地位。
家庭琐事加上冷漠疏离的情感关系,压的阿玲透不过气来,唯一让她感到慰藉的,是她的一名学生——伟伦。
跟其他学生不一样,伟伦喜欢中文、热爱中华传统武术,因为成绩不佳,阿玲经常留下为他补课。伟伦的父母忙于生意时常不在家,缺乏亲情关怀的他渐渐对这名女老师心生依恋,这份依恋伴随雨水变为潮湿的情欲。
正因为禁忌,总有一天要喊停,如同阿玲向本已苟延残喘的婚姻和家庭生活叫停一样。令她下定决定的拐点,该是偶然发现丈夫出轨的那一刻。
女性的自我意识觉醒,始终是华语电影的重要元素之一。
像《阳光普照》里的琴姐、《女人四十》中的阿娥、还有《热带雨》中的阿玲,身处父权家庭观念和新时代女性价值观念的新旧碰撞中,中年女性如何明晰自己内心的渴望、如何重新发掘自我价值、如何构建新的生活,如何真正为自己而活,一直以来属于华语电影导演热衷讨论的议题。
阿玲在婚姻里非常被动,一直无法怀孕成为她与丈夫的隔阂,虽然道理大家都清楚,这并不是一个人的事。但对此,丈夫却选择逃避,让阿玲独自一人面对手术钳、面对医生、面对亲戚们的奚落。
而阿玲呢?她身在异乡,无处可逃。
与其说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让她忍了下来,不如说一路挺了下来。
而这艰难的「挺下来」似乎并没有赢得丈夫的感恩或平等的回报,阿玲全心全意为家庭的付出,甚至连最起码得到尊重的权利都被践踏。
反过来看,拥有一位「形同摆设」的丈夫,即使阿玲成功怀孕了,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幸福。
这也延伸出家庭关系里职责分工问题。当婚姻关系中出现问题,勇敢面对的往往是女人,男人普遍缺乏应有的担当。
上世纪70年代,英文被设置成新加坡的国语,中文课在学校课程表里日渐边缘化,伴随于此的,华人传统文化在新加坡日渐没落。片中,阿玲的同事在聊天时坚持和她讲英文便能觉察,选择何种语言背后反映的是文化归属的本质。
电影80%以上的场景里都在下雨,雨水成为推动影片情绪的介质。
如果说一以贯之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为了烘托氛围,那么,两场磅礴大雨则是情节发展的助推器,并且均暗示着分离。
一场是阿玲在一次午觉睡醒后,发现下起大雨,她急忙去公公房间关窗户,一边喊公公起床,意识到老人已经消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世界,阿玲坐在地上痛哭。家庭中唯一的情感羁绊不在了,离开这段婚姻变得理所当然。
第二场是阿玲和伟伦分手,一场太阳雨来的猛烈又燃情。
纯真少年的一颗心,伤的灼热又纯粹。他冲着阿玲大喊,「我要hug你!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身为一个成年人,阿玲深知彼此只是饮鸠止渴,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着他安慰,「是这样的,以后你就会习惯了。」
与之相对,阳光在影片中代表着温暖、积极的情感。
阿玲的车子不小心追尾,第二天她只能搭公车去学校,而伟伦早就在车站等她,两个人并排坐在公车上,这时,一缕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
片尾,阿玲从新加坡回到家乡马来西亚,在院子里和母亲一起晾床单,她仰起脸尽情享受阳光的暖意,告别雨季,迎接新生活和新生命。
如三毛在《雨季不再来》里写到,「下吧,下吧,随便你下到哪一天,你总要过去的,这种日子总有停住的一天,大地要再度绚烂光彩起来,经过了无尽的雨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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