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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哪吒之魔童降世》以叛逆-回归-成长的故事脉络，颠覆了传统文化语境中的哪吒形象。影片以哪吒的宿命与成长为内核，以神话隐喻现实，以“我命由我不由天”之呼唤，升华人性诉求，大团圆的结局更符合时下观众的审美取向和情感需求，呈现出强烈的好莱坞式戏剧张力。
[关 键 词] 神话宿命 现实回归 人性升华 个人成长
暑期热映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可谓大火，该片故事原型来自《封神演义》和《西游记》，“哪吒”的形象可以说深入人心。大闹龙宫、擒龙抽筋、剔骨削肉，莲花重生….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被饺子导演进行了颠覆性重构：故事起始于一颗混元珠，元始天尊将其提炼成一颗灵珠和一颗魔丸，但被申公豹调包。本应是灵珠转世的哪吒成了混世魔童，而灵珠则投胎成了龙王三太子敖丙。重构的故事，完全颠覆了观众对之前哪吒形象的认知，哪吒不再是“根正苗红”的灵珠转世，而成了一身痞气的混世魔童。如此人设，所为何？
一、神话宿命与反英雄
影片伊始，茫茫宇宙，神秘浩渺，天地灵气孕育出一颗能量巨大的混元珠， 犹如太极内含之阴阳两仪，混沌之宇宙，正邪融为一体，亦如人性，善恶皆存在于人之一身。但是，宇宙平衡之道却被人打破了，那便是元始天尊。《历代神仙通鉴》称元始天尊为“主宰天界之祖”。在太元(即宇宙)诞生之前便已存在，所以尊为元始。
在无量劫数来临之时，用玄妙的大道来教化众生，故而尊为元始天尊。他将混元珠提炼为灵珠与魔丸。灵珠投胎为人，在周王伐纣之日可堪大用：魔丸则催生出魔王，祸害人间。同时，元始天尊还启动天劫咒语，3年后天雷将会降临，摧毁魔丸。一个早已被元始天尊设计好的神话，结局注定带有宿命式。“命”与“我”之间的冲突，正是中国古代命运观的真实写照。
元始天尊具有教化众生，掌控众生命运之神奇力量。故其神话设定，带有极强的隐喻，那便是天地万物之芸芸众生，命运都有其轨迹，早已设定好。从出生那一刻，已经注定，这便是自古以来每个人的宿命，或喜或悲，或好或坏，由不得更改。
如果仅仅如此改编，影片不免又落入窠臼。太乙真人按照师父元始天尊的指示，在实施灵珠和魔丸投胎的时候因贪杯被申公豹调包，本应是灵珠投胎的哪吒，反倒成了烟熏妆、豁牙、双手插裤里、痞里痞气、顽劣异常的魔童。本应是魔王的敖丙，却成了风度翩翩的灵珠转世。阴差阳错，元始天尊的设定的人物命运，就此被人为打破。那么，被打破的神话宿命，能逆天吗？
魔童本性，“指引”着哪吒朝着“魔”的方向发展，本该是神话中的英雄，却成了“魔童”，成了反英雄。从一出生，哪吒就被认定是“妖怪”，力大无穷，能力非凡，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墙倒瓦翻，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无奈，父母只好软禁之。哪吒只能无聊地躺在房顶哼小曲：“我是小妖怪，逍遥又自在…”母亲好不容易抽空来陪哪吒踢毽子，可没玩多久，就因公务离去。
偷跑出去玩耍，百姓们看到他犹如看到妖怪一样，四散逃窜。一个善良的小女孩真诚地邀请哪吒一起踢毽子，面对真挚的微笑和热情的小手，哪吒不禁为之动容。可就在这时，孩子的父母和百姓前来阻止，并又侮辱刺激哪吒。明明是自己见义勇为救了小妹妹，打跑了海夜叉，却又被村民误解谩骂，这让哪吒忍无可忍，大打出手。
在与海夜叉的打斗中，哪吒认识了龙王三太子敖丙，这个宿命中注定相遇的人。不过，彼时的他们成为了朋友，一起在海边愉快地踢毽子。哪吒也把敖丙当成自己唯一的朋友，并邀请敖丙参加自己的3岁生辰宴。当生辰宴上哪吒得知真相后，内心的魔性被彻底激发，他要报复欺骗自己的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师父。这样一种“反英雄”人物设定，与传统神话中的哪吒大相径庭。神话式宿命，反英雄式人物设定，一切都朝着元始天尊的设定发展，魔丸将被天劫毁灭，神话宿命不可打破。芸芸众生将按照天命之安排，根据天地万物运行之轨迹，由生到灭，周而复始，不复更改。
二、现实隐喻与人性升华
哪吒的三岁生辰宴，是故事的高潮，也是戏剧冲突和人物张力表现燃爆的一个场景。可以说，哪吒的生辰宴，既是他生辰宴，也是他的毁灭宴，因为三年的天劫就在这一天同时到来。同时也是他体内魔性的集中爆发，他要毁了陈塘关的一切，哪吒的“魔性”达到了顶点。
其实，审视哪吒的成长过程，很容易发现他的成长实际上被编剧赋予了极强的现实隐喻。神话故事被置换在人世间，成了一个顽童成长的故事。从一开始，哪吒就一直试图做一个“正常”的孩子，一个试图被别人接受的孩子。只不过因为“阴差阳错”，哪吒成了“魔性”的化身，因为他是魔丸托世。同时，哪吒身上也带有强烈的人性隐喻。芸芸众生之命运，皆在元始天尊的掌控之中。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在成长过程中究竟该如何打破宿命，这或许是每一个个体成长中必然要面对的课题。
哪吒究竟是妖是魔？人性到底向善还是向恶？带着这样的追问来探赜哪吒的成长，实际上更具现实意义。我们可以看到，哪吒在努力赢得别人的认可，他惹是生非，捉弄别人，其实是一个小小孩童天性使然，何况他还是一个“魔童”。他想从父母那里得到关爱，可是父母忙于公务，要守关除妖。他想要和同龄人玩耍，别人却视其为“妖怪”。只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对哪吒伸出了温暖的小手，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哪吒还没来得及回味，小妹妹就被家人抱走了。“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正如影片海报所宣扬的，在成见之下，哪吒一步步被孤立，一步步被疏远，最后被父母软禁，只能在指点江山图里孤独学艺。哪吒的内心是孤独的，甚至有一丝绝望。成见，从某种程度上，几乎摧毁了哪吒，把他内心的“魔性”一点点激发，内心的“善”进一步挤压。
究其根源，哪吒的成长，伴随着两座几乎挪不开的“大山”，那就是“魔丸”的宿命和人们心中的成见。哪吒的内心，渴望被认同，渴望被尊重，渴望做父母那样为民除害的英雄。可现实却一再让哪吒失望。相较于哪吒，陈塘关百姓的成见和误解，则是更加普遍的社会之恶。人云亦云、以个人利益为中心、自私……社会现实之恶，没有压垮哪吒，反而让仅有三岁哪吒的成长，更加难能可贵。
那么，神话式宿命如何打破？哪吒对于亲情、友情、自我价值实现之渴望，如何实现？影片告诉我们，只有通过人性之自我救赎，通过人世间之情感，如母子情、 父子情、师徒情、朋友情等等，才能打破宿命和成见，实现自我救赎，人性才能得以升华。
三、我命由我不由天
人之初，性本善。即使被阴差阳错赋予“魔性”的哪吒，其内心之善，也并未完全泯灭。实际上，哪吒的成长，离不开他父母的不离不弃。为了安抚哪吒，编造善意的谎言说他是灵珠转世。李靖为了打破哪吒的宿命，和太乙真人一同寻找办法，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换取哪吒的性命。正是因为人世间之大善大爱，父母无私的爱和师傅的悉心教导，哪吒才得以领悟人世间之温暖。
诚然，关于人性善恶之争，学界一直存在，现实中也颇多争议。那么，如何实现自我救赎，这也是哪吒摆脱魔性，获得成长必须面对的问题。为此，影片通过古希腊悲剧式转折来实现哪吒之成长，并最终打破宿命，升华“我命由我不由天”之主题。第一次转折是哪吒被申公豹告知真实身份的时刻，这是哪吒第一次知道自己宿命。
之前哪吒为了改变百姓对自己的成见，一直在努力，努力除妖，努力亲近百姓。可是，自己的宿命却是“魔”。身为魔而不自知到命中注定这种急剧的转折对于哪吒的冲击是相当巨大的。陈塘关，生辰宴，是影片的高潮，也是戏剧冲突最为强烈的一幕。当本是灵珠（善）的敖丙水淹陈塘关，想杀死所有人以掩盖龙族身份的时候，敖丙变成了“魔”。而本是魔（恶）的哪吒，在人性的召唤下，以往人性中的种种温情得以在其眼前展现，哪吒心中的善被彻底激发。他毅然选择与敖丙对抗，拯救百姓于危难中。
正如影片所言，“不认命，就是哪吒的命。”正因为不放弃，不抛弃，哪吒最终唤醒自我意识，喊出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成为真正的英雄，这是哪吒打破宿命的第二次转折。最终，敖丙放弃了龙族的使命，选择与哪吒一起对抗天劫，实现了善与恶的终极转化，这正是影片所宣扬的价值观之一。
四、结语
《哪吒之魔童降世》以神话宿命起始，以颠覆的反英雄“魔童”哪吒的成长为故事内核，以神话隐喻现实和人性，以“我命由我不由天”之呐喊，热切回应社会现实和时下人们对于人性善之情感诉求。同时，将西方古希腊悲剧的个人与命运抗争之宏大命题成功移植于中国古典神话，将古人对于“命”与“我”之冲突，以现代视角予以重构，一本正经地以诙谐幽默的方式探讨个人成长的深刻命题，凸显个人成长过程中“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强烈的主体意识，对个体成长具有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这也许正是影片老少皆宜、票房大卖的重要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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