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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乡土情”,大抵是从有了地域观念就开始的,《汉书·元帝记》里记载:“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几千年的历史底蕴,与生俱来的传承和记忆,让我们脚下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和地方习俗。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身份高贵卑微、富裕贫穷或是身处何方,只要你驻足稍歇,那股对家乡的思念就会悄无声息地爬上你的心头。那是脑海里突然闪出的一段回忆,一个场景,或是一个人,一件事,或是鼻尖似有似无的菜肴香……满是翠绿的田畦,田野上的微风,清晨的一缕阳光,新翻地的泥土味,交织在一起久经时间的发酵。他们在漫长的时光中与故土、乡亲、念旧、勤俭、坚韧等情感、信念混合。才下舌尖,又上心间。让你近乎分不清哪一个是滋味,哪一种是情怀。
我的家乡盐城,地处江苏东北部的里下河地区,是一个临海的平原城市。相比于发展较早的苏锡常以及更发达的南京、上海,这里没有太多的高楼大厦,自是少了点混凝土钢铁丛林的现代都市气息,多了些人景相宜的江淮风韵。2012年12月,我在父母亲人的泪水跟期盼的眼神中,带着嘴角存留的些许家乡味道,踏上了驶向远方的绿皮火车。
此去从军行 再返不知年
部队生活丰富多彩,新兵营的三个月让我的兵之初满是收获。当兵第一年,充实的生活就在日复一日的军事训练和试验任务中飞快地过去了。2014年7月,一条短信瞬间让我头顶的天变得昏沉暗淡:“父亲病重,速归”。我在惶恐慌乱中,来不及收拾行李,便急匆匆地踏上返乡的火车。夜晚坐在车窗边,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山峦峻岭,思绪却早已飞回了千里之外那个叫做家乡的城市。顷刻间,心中盼望的,只有这辆承载着我所有思绪的归程火车能快点,再快点……
父亲去世了,睡在我怀里的呼吸变得越来越低,身体慢慢发冷,但更冷的似乎是我满是亏欠的心。那一刻,我明白,我成了母亲唯一的依靠。我忍住了泪水,一边安慰着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母亲,一边跟家人商议着父亲后事的料理,三口之家突然只剩下我跟母亲自是冷清。母亲积郁成疾不能闻油烟味,家中只做水焯菜。因职业原因,我在家中待了几日,便要返程归队。走的那天,母亲很早就起来杀鱼,一声声的咳嗽中给我做了一碗热乎乎的鱼汤面,汤白葱绿。看着眼前这碗看似简单,实则工序繁琐的面,我又想起了母亲的絮叨。不知是热气蒸腾还是其他,我的眼睛瞬间模糊了。
千里赴戎机 关山度若飞
同年我考学成功,去了原石家庄军械工程学院开始了一段新的征程。几年的军校生活,学到的远不止是知识和技能,更让我欣慰的,是结识了很多战友,慢慢喜欢阅读,尝试着写作,主动去学摄影,也发现自己了解的东西越多,越觉得自身能力的欠缺。走了更多的地方,结识了更多的人,脑海里的家乡却渐行渐远,跟母亲的联系也只是电话那头传来的熟悉乡音。如果不是时代的发展能让我们能够视频通话,怕是她的面容也要记不清了。母亲变了,眼角有了皱纹,皮肤再也没有年轻时的紧致光滑,乌黑的发丝里依稀也出现了白发。我也变了,汗毛变成了胡茬长满了下巴,甩掉了油腻的肚子练就了腹肌。我一直向着一名合格军人的标准看齐,坚持着训练、工作和学习,看着身边有很多优秀的同志比我还要努力,平日里的一点伤痛也显得无足轻重了。正因为身处人民军队这样一个有着光荣历史、战功卓著、人才辈出且在不断发展壮大的集体,我才更加感受到他的强劲脉搏。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毕业后,从冰天雪地的漠河边关到海天一线的南沙岛屿,从白雪皑皑的雪域高原到都市林立的东部沿海,战友们都找到了自己奋斗的战位。千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20多年,相比一个城市的兴衰流转,显得短暂,但对一个人来说,却足以酿出浓厚的乡情。每次短暂的归家,印象最深的还是母亲做的那碗鱼汤面。取自河流里的鲜鱼,文火慢熬出一碗汤,汤色白皙,细细的面条交织其中,彷佛一缕缕乡愁,剪不断理还乱。嫩绿色的香葱点缀在汤汁与面条间,给这一碗面也带来了灵魂。漫漫时光里,有了鱼汤面的陪伴,再寡淡的日子,仿佛也变得温暖、富足且有滋有味,那味道,也成为了我一生最难以忘怀的记忆。一碗鱼汤面入肚,带着母亲的爱,我又踏上了征程。
百转千回行者路 魂牵梦萦几万重
兜兜转转,我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透过窗望着远处高耸的华山,我似乎知晓了李白为何能大声呼出“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这样的千古名句。脚下这片土地,古称弘农华阴。历史上人才辈出,隋文帝杨坚、名将郭子仪、诗人白居易、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一代名相寇准等不胜列举。脚下的黄土厚重、深沉,肩上的使命光荣、艰巨。百转千回行者路,魂牵梦萦几万重。是的我回来了,带着满腔热血与忠诚。我愿用自己的青春热血扎根靶场,为强国强军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一玉口中国,一瓦顶成家。都说国很大,其实一个家。当我在人生的路上大步走,恍惚间那碗鱼汤面的香气又出现在我的鼻腔,若有若无,随风飘散。它已远远超出了食物的存在,是被保存在岁月之中的生活和记忆,一切思乡、怀旧、想家的情绪都在这里得到了最温暖妥帖的安放。以后的日子里,无论脚步如何匆忙,总会有一种味道,以其独有的方式提醒着我,认清明天的去向,不忘昨日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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