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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的大势奔流不息,社会大背景的渐变已经成势,大观园里的日子却静谧和缓。但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既有家族情势的暗潮汹涌,也有每个人内心七情六欲的荡漾。
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每一个人。处在政治、文化中心的贾府,代表着整个贵族阶层,正是时代洪流的中心,静水流深。
贾府的主子们过着尊贵体面的生活,正是因为他们享受着作为权力中心的一切利益,也就自然要承受更多、更严厉的意识形态的拘束。政治风险和文化束缚,具象到钟鸣鼎食和富而好礼的表现形式。
尤其是这些生活其间的贵族女子,她们所受的教育和承担的责任,要求她们规行矩步,不能有丝毫的错漏。
即便如自小假充男孩教养,贾母戏称她为“泼皮破落户”、“凤辣子”的王熙凤,不管她背地里如何作为,但表面上的规矩礼仪却从没在长辈们面前出过错。这是她大家小姐身份所决定的事实。
可在贾府的下人中,也有厨子多浑虫老婆多姑娘一样人尽可夫,形同暗娼的女人。她的存在无疑是另一个极端,代表着人欲的旺盛出格。在礼教森严的中心,还能有这样一个暗地里不受拘束的女人,并且两府里上上下下的男人们竞相攀折,以为荣耀。
这是怎样的心态造就了男人们如此奇怪的行为与认知?多姑娘的行为是否构成对礼教的巨大讽刺和有力颠覆?都是具有现实意义,值得探讨的问题。
礼教是漫长文化建设的成就,虽然的确在那个时代,已经成了桎梏人们身心的枷锁,但在形成发展的过程中,对社会维稳也必定有其不可否认的积极意义。
文明开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人类初始的岁月里,生存才是唯一目的。原初的动物性主导人的生存状态,意识形态建设一片空白。
直到人类构建了复杂的社会群体生活,实现了高度发达的文明,为了追求社会生活的和谐,甚至是为了某种理想性和神圣性,特意规避以自然状态去定义人,转而以社会文明的内容去定义人。
可事实是,人在任何社会情形之中,首先是一个自然人。也就是说,人的基本欲望永远是第一位的。这甚至可以说是代表着人性中固有的自由因子所激发的冲动。“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而所谓的文明和礼仪,就是为了制定某种“合适”的分寸。在人的自然欲望和人的自我文明理想之间达到平衡。结果问题就成了如何去定义这种平衡。也许在人类的黄金时代有过这种平衡,但随着历史的演进,似乎就再也见不到了。
所以,当一种文明状态,或者说是意识形态,想要极力控制,甚至是否认人的基本欲望,而代之以人为的“教化”,压抑是必然的后果;虚伪是不可避免的表现。
多姑娘这样一类人的存在,是人性原初发展到文明的线性过程中,处在比较低级的状态。但这却不能等同于她就不受当时高度发达的礼教高压的影响。
无论她身边,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的男男女女内心隐秘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对她的鄙视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选择。否则,他们自认为恪守教条的生活将变得没有意义,成了自我否定 。
多姑娘是被礼教抛弃的人,反过来讲,礼教在她的头脑里没有浸淫多深。也许是她的欲望冲淡了礼教在她身上发生的作用。也许是她所处的下层社会环境比较宽松。也许是她的人生际遇使他背离了主流。总而言之,她没有以普遍的社会行为准则来界定自己的行为。
在多姑娘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礼教在限制人性欲望时所表现出来的虚弱。这种虚弱恰是意识形态的东西所共有的,它们只在人承认它们的时候才发生作用。这也就解释了贾府里的男人们大多对多姑娘有垂涎之意的根本原因。
所以,多姑娘的确是一个对礼教具有相当讽刺意义的人。但她的行为并不能威胁到礼教的存在。因为像这样的人,说她不顾廉耻或特立独行都可,只可能极少数存在。如果大多数人都像她一样,意识形态将走向礼教对立面的另一极端。一切故事都将改写。
赖晓伟:《红楼梦》诗词全破译红学砖家购买专栏之所以在第二十五回分析林红玉对贾芸产生缠绵悱恻的情思前,先提到了意识形态文明和人性的自然之间的矛盾,并且提出第二十一回与贾琏偷情的多姑娘作为特例。
是因为我们即将看到,林红玉内心对贾芸所产生的爱慕,是如何的热情奔放;而她的行为却又是如何的隐秘而战战兢兢。
更重要的是,从林红玉的身上,我们便能理解林黛玉内心对贾宝玉一往情深,却又始终不肯承认的原因。两人之间,明明心意相通,却又时常若即若离,枉自煎熬。
作者写这部小说时,安排人物,裁剪情节,方方面面层层递进,互相对照,前呼后应。其苦心经营,心思缜密,时常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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