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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家的送宫花 是无心还是有意?没有读懂它 就很难读懂红楼梦

时间:2016-01-04

周瑞家的是谁?她连名字都没有,只交待了其特殊身份,是王夫人的陪房,是个颇有脸面的豪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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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家的送宫花这个场景,出现在《红楼梦》第七回《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也是整部作品中非常著名的章节。

周瑞家的是谁?她连名字都没有,只交待了其特殊身份,是王夫人的陪房,是个颇有脸面的豪奴。这一章节里,作者借着她送这十二支宫花的机会,让她和这个说两句,再跟那个扯三句,看似丢棉扯絮,唠唠叨叨,像一本冗长的流水账。

大多数人始终纠结周瑞家的送宫花的顺序。有人认为薛姨妈交待得很清楚,贾府三春每人两枝,黛玉两枝,王熙凤四枝,周瑞家的就必须按照这个顺序去送,但周瑞家的特意把林黛玉的放在最后送,显然就是对黛玉的轻视,当然也代表了王夫人的态度。

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书中将每个人的居所位置交待得明明白白,周瑞家的不过是顺路去送,最后送黛玉,不过是无心之举。

一直以来,这两种观点交锋,争论不已。

其实,如果仅仅只在这一点上纠缠,就难免有些肤浅。

读《红楼梦》如果只着眼于这些细枝末节,只是浮于表面,并没有真正地读懂这部世情百科全书。

曹雪芹是一个谋篇布局的高手,他看似如谈论家常般将送宫花的过程娓娓道来,其实正是匠心独运的表现。

一、拉开整部作品中重要人物出场的大幕,简洁刻画人物性格特征。

自从林黛玉进贾府宝黛初会后,《红楼梦》中没有再对荣国府诸钗进行具体描摹。第三回通过黛玉进贾府,读者跟着黛玉,一起走进了故事发生的主要舞台。主要人物贾母、王熙凤、邢夫人、王夫人等一起集体亮相。重头戏之后,又紧接着薛家进京、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整个述事过程平净恬淡,这些情节相继开启了整个作品的架构,相当于正式开场的前奏。

到了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宝玉在太虚幻镜中无意窥得金陵十二钗中正副册诸多人物命运,可谓“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用周瑞家的送宫花这根针,不再从黛玉视角,而是以叙事者的视角,透过周瑞家的所见、所闻、所思,暗暗地穿起一条无形的线,把诸人一一带到,相当于《红楼梦》主要人物的一次集体亮相,且仅用三言两语,就初步展现了每个人鲜明的性格特征,是对前面章节中宝玉无意窥得红楼诸钗判词的有益补充。

宝钗这位书中重要主人公之一,出身商人之家,刚到贾府,便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书中这样描绘:

年纪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那宝钗却又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深得下人之心。

周瑞家的到了梨香院,因王夫人正和薛姨妈聊天,就和宝钗聊天。宝钗自胎中便带有一股无名热毒,需要不时服用“冷香丸”来遏制自己的炽热。这一冷一热,正是宝钗性格特征的体现。

她表面上对每个人都不偏不倚,就连不着调的赵姨娘都能得到一份礼物,看似处处洒播温暖,其实骨子里却十分冷漠。金钏投井和柳湘莲出家,就体现了她性格中真正残酷的一面。

周瑞家的从香菱手中接过装宫花的小锦匣,出梨香院偏偏又碰到了香菱。

通过周瑞家的眼睛,描绘出香菱容貌不俗。简短的几句和香菱的对话,廖廖数语,一个天真烂漫、随波逐流的女孩子的性格跃然纸上。

在周瑞家的送宫花的过程中,惜春正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儿玩耍,这一点按常理来说,是有些奇怪的。因为一个堂堂的侯门千金,却和一个小尼姑在一起,这正是惜春性格冷漠、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的写照。

而庶出的迎春,在荣国府中是一个被极度边缘化的人物。亲生母亲早早去世,父亲贾赦荒淫无耻,继母邢夫人只知道摄取钱财以自保,哥哥贾琏、嫂子王熙凤也从来没有对她施以一丝关爱。迎春几乎没有任何台词,这也正符合她一惯边缘化的性格特征,她默默地接受一切事物,不管它好与坏,善与恶。即便与世无争,也无法摆脱日后悲惨的命运。

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儿劳叨了一会,便往凤姐儿处来。穿夹道从李纨后窗下过。

曹公一支笔,任谁也不漏,顺带一笔,提到李纨。

甲戌双行夹批:细极!李纨虽无花,岂可失而不写者?故用此顺笔便墨,间三带四,使观者不忽。

李纨正值青春,内心炙热,却由于寡妇的身份,不得不形如枯稿。薛姨妈给晚辈的年轻亲戚送花,是跳过李纨的。因为在封建社会,“从此后,永不照菱花镜”是寡妇的基本行为准则之一。

周瑞家的到了凤姐院中,丫鬟丰儿示意她到东屋里去,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年龄最小的十二钗之巧姐。

周瑞家的送宫花的最后一站,是到了林黛玉这里。与前面的顺利相比,这一次,简直有些打脸了。

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就像前面宝玉的奶娘李嬷嬷形容的“真真这林姐儿的一张嘴,就像刀子似的”,这张不饶人的刀子似的嘴,怼到了周瑞家的身上了。林黛玉这个小姑娘的尖刻活泼、口锋伶俐,简直要从书中跳出来一样。

而周瑞家的呢,她精于世故,面对黛玉的质问,一声不吭,也是非常圆滑的表现。

细节之处见真章。在周瑞家的送宫花这个过程中,将《红楼梦》中金陵十二钗中的九钗悉数带出,此外还夹杂描述了香菱、周瑞家的女儿女婿、智能、迎春探春惜春、金钏司棋侍书等人,可谓是各自粉墨登场。并且她们的一言一行、所思所想,无不在短暂的接受宫花的过程中得到细致入微的体现,也是她们性格特征的真实反映。

二、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为后文人物命运埋下伏笔。

整部作品中诸多人物在此一一出场,仅仅通过只言片语,像是一个集体亮相,漫不经意地和读者打了个照面。

那么接下来在这些人物身上又会发生什么故事,后来又到底是什么命运,这一章节中也隐隐绰绰地埋下巧妙的伏笔。

比如,作者安排了周瑞家的和香菱的对话,与前文香菱的出身暗扣,并从她一问三不知的回答中,体现了她随波逐流、没有主见的性格特征,与后文中薛蟠娶了夏金桂之后,立即改名为“秋菱”,并惨遭折磨致死的悲惨命运。

又在给三春送宫花的过程中,笔触轻轻一点,不经意地提到惜春的一句话:

惜春笑道:“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儿也要剃了头跟他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来。要剃了头,可把花儿戴在那里呢?”

“ 勘破三春景不长,緇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这正是惜春判词。而在这一回中,已经透露出惜春的结局,那就是日后投身佛门,与青灯古佛相伴。

三、承上启下,为后文诸多重要情节埋下伏笔,推动整部作品情节的发展。

《红楼梦》数条明线暗线隐隐交织,作品开头用绛珠仙子还泪的神话,甄士隐(谐音“真事隐”)出场,紧接着贾雨村出现,引出了林如海,再借冷子兴之口把荣宁两府的基本情况、主要人物全都一一概括,勾勒出一幅幅粗略的画像。

仅仅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中,书中人物陆续开始粉墨登场了。先是通过小人物刘姥姥的视角,恰好窥见了此时的荣国府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

于是荣宁两府诸人这幅巨大的画卷刚刚掀开一角,呈现在读者面前。

此时,作者特意安排了送宫花这个情节,不仅让诸多人物借此机会一一登场,同时在看似蜻蜓点水般的仿佛无意间为诸多情节埋下伏笔。

借周瑞家的与宝钗的对话,埋下了“金玉良缘”的伏笔以及“冷香丸”的寓意。

从周瑞家的角度再看贾琏戏熙凤,此时正是两人浓情蜜意之时,夫妻恩爱,王熙凤正值人生最得意的时候,掌管家事,大权在握,意气风发。

而平儿拿了四支花儿,凤姐又吩咐送两支给秦可卿。一方面一人不漏,另一方面也透漏凤姐和秦氏的亲厚,又埋下了后文秦氏托梦叮嘱后事及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弄权铁槛寺”的伏笔。

再到黛玉怼周瑞家的,说出了著名的“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这句话,其实正是正式展开了宝玉、黛玉、宝钗等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在这个章节中,还有一些似乎漫不经心的随意一瞥,笔端轻轻一触,婉约含蓄,却戛然而止,实则承上启下,为后文诸多情节一一铺陈,推动整部作品一一按照作者的匠心有条不紊地向前发展。

周瑞家的送宫花这一情节,作者看似洋洋洒洒,漫不经心,借送宫花把荣宁两府布置及十一钗日常生活扫描一遍,如述家常般娓娓道来,却无一处闲笔,除了金陵十二钗中的数金钗外,还夹杂描述了香菱、周瑞家的女儿女婿、智能、迎春探春惜春、金钏司棋侍书等丫鬟等诸多人物。提及“金玉良缘”、“冷香丸”、水月庵中事等等,人物多而不繁,事物琐而不乱,各人有各人的神采,各事有各事的情理,不得不钦佩曹公的笔力千钧。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曹雪芹仿佛一位高明的画家,胸中自有千壑,整部作品中几百位人物的出场、性格、命运,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送宫花一节,在整部作品中承上启下,正是拉开人物大幕、展示主要人物性格和命运和情节的重要章节,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细细琢磨周瑞家的送宫花这个章节,像一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愈是平淡,愈显余味悠长。可以说,读懂了周瑞家的为什么送宫花,你才真正读懂了《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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