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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大河镇袁山村，消防员将救出的幸存老人送上救护车。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讯（记者 黄哲程）7月8日凌晨4时许，因数小时强降雨，湖北黄冈黄梅县袁山村突发山体滑坡，约一万平方米山体倾泻向村庄致9人失联。黄冈市消防救援支队8日16时26分，从6米深地下救出一名81岁老人——9名被困者中唯一的幸存者。救援支队作战训练科科长黄飞回忆说，当时就希望所有被困者都能活下来。
7月8日，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大河镇袁山村，消防员救出一名生命体征平稳的81岁老人。受访者供图
滚落最大的山石可能几百吨
新京报：袁山村现在情况怎么样？
黄飞：目前当地主要在做善后处理工作。8日晚11时左右袁山村的雨停了，没有再发生二次灾害。昨天下午两点半找到了最后一名被困者后，我们队的救援工作彻底结束，现场做了交接，下午接近5点我们离开袁山村，乘车返回支队。
新京报：什么时候接到的救援通知？几点到达受灾现场？
黄飞：7月8日早上6点我们接到通知，袁山村发生山体滑坡，有9名村民失联了。20分钟后我们支队从位于黄冈市黄州区出发。
按正常速度到达袁山村受灾地点大概需要两个多小时，但当天降雨量特别大，通往袁山村的两条路中一条被水淹没，水深约1米2，另一条路的大桥被冲断了。我们下车从第一条路涉水前进，协调了当地镇政府用车把我们送到了受灾现场，9点55分抵达。
抵达前，黄梅县消防救援大队救援人员和当地政府相关职能机构已经到场，但专业救援力量还不够。我们支队一共派出60人，主要负责搜救9名被困村民。现场一起救援的还有武汉、黄石消防救援支队，中铁十一局机械队伍，中国电网负责夜间照明的队伍，以及当地武警、特警、民兵等。
新京报：最初抵达袁山村山体滑坡地点时，现场情况如何？
黄飞：袁山村周边都是山，发生山体滑坡地点在村委会北边500米左右，滑坡的山体面积估计有1万平方米，里面有泥沙和巨石，滚落最大的山石可能有几百吨重。被困者和他们的房屋都被山石和泥沙掩埋了，现场还有两栋倾斜的房屋也是将塌未塌的状态。
当时天气比较恶劣，还在下大雨，半山腰已经有泥石流，如果雨量过大，很可能造成第二次山体垮塌，被困人员难以定位，救援难度大。
7月8日，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大河镇袁山村，消防员正在搜救。受访者供图
6米深地下传来微弱的声音
新京报：9名被困者中有1位81岁的老奶奶幸存并获救，她当时被困在什么位置？
黄飞：这位老奶奶是第二个被搜寻到的，也是唯一有生命体征的幸存者。具体被困的位置在临近山体的滑坡冲积区，她被山石和泥沙包裹的建筑物掩埋了6米深。她住的是砖木结构的老式房屋，房梁等木质结构被泥石流冲击后参差不齐，但三根屋梁偶然形成了一小片空间，老人就在这个空间里活了下来。
新京报：你们怎么发现她的？
黄飞：当地的村民以及村委会干部先帮助初步确认被困者住址和大致方位，初期摸排后，我们用雷达生命探测仪、蛇眼探测仪和搜救犬等在重点区域寻找生命体征，首先寻找幸存者。针对重点区域方位情况，我们把核心区域分成五个作业单元，每组派人同步实施救援。
搜救过程中，我们几个组用仪器检测的同时，通过喊话、敲击等方式寻找生还的被困者。下午两点多，有人隐约听到地底下传来微弱的“哼哼”回应声，之后我们迅速使用雷达生命探测仪进行方位确认。我们用探测仪进一步精确定位，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挖掘，突击队员现场制定了营救方案，以防房屋二次坍塌伤害到老奶奶。
新京报：如何对老人开展救援？
黄飞：采用坑道救援的方式，从老奶奶位置侧上方打出一个作业通道，一直挖向房屋。通道上面宽，往下根据房屋承重和周边环境调整宽度，到老奶奶所在屋间时，通道大约在一米宽左右。当时我带着一个攻坚组，一个队员进入通道，我们3个队员在上面接应。他用手工和机动工具结合方式对房屋木制结构进行局部破拆和撑顶加固，从房顶一直探到老奶奶所在的房间。
老奶奶的胳膊受到挤压，队员把她身上的堆积物清理掉后，我们把担架送下去，将老奶奶的身体固定在担架上，斜着送上来。下午4点多，老奶奶被成功救出，周围的救援人员在她的眼睛上盖了一块布，避免突然见光伤害双眼。整个过程将近1个小时。
现场医护人员为老人供氧，做了应急处理，然后急救车把她送往医院救治。老奶奶上救护车时一直在嘟囔着，她的地方话我们听不太懂，听医护人员说像是在向大家道谢。
新京报：救出老人以后，队员们什么反映？
黄飞：队员们都兴奋，但不能表露出来。现场还有其他被困者的亲属，我们要克制情绪。我作为和队员们长期相处的指挥员，他们当时的激动心情我能感觉出来。当时很希望还有第二、第三、第四个生还者，希望所有被埋在泥土下的被困者都还活着。但是非常不幸，最后只有这位老奶奶活了下来。
7月8日，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大河镇袁山村，消防员给搜救犬喂水。受访者供图
队员已进入防汛战备状态
新京报：这次有8名被困者遇难，对于经历救援的队员们，是否会开展心理疏导？
黄飞：每次在救援中看到遇难者，心里确实很触动。老队员可能好一些，尤其是新队员们，从一些火灾、车祸、洪灾现场回来后，经历了生死离别的场景，有人可能一星期缓不过来，严重的甚至一个月都有心理阴影。
这次救援中，有一组队员在搜寻到遇难者后，自发进行了默哀仪式。现场遇难者的亲属在哭泣，我们队员也受到情绪上的感染。每个人都希望被困者能活下来。
我们队伍内有一部分指挥员是取得心理咨询师资格证的，另外也会依托当地心理咨询机构，对队员开展心理辅导。我觉得这是很有必要的。
新京报：参与搜救的这两天，休息的时间够吗？
黄飞：我们是救援主力军，特警、武警同志们虽然人多，但专业救援经验不多，所以我们始终都在一线开展救援，在有限的救援时间内更不能轻易换人，节约时间争取多救人。
两天搜救过程中，我休息了两个多小时，其他队员休息长一些的也就三个小时。现场设立了指挥部和器材储备区，器材储备区旁边有一个人员轮换区，我们休息时就是就地小憩一会儿。辛苦是一定的，但这是我们的主业，是必须要尽的责任。
昨天结束救援回到支队后，进行了短暂的休整，这段时间黄冈地区防洪防汛压力比较大，警情多，当晚就进入了防汛战备状态。
新京报：你从事消防救援多少年了？这份工作对你有怎样的意义？
黄飞：我今年38岁，从事消防救援第20年，以前参与火灾、洪涝还有交通事故的救援比较多，参与泥石流和山体滑坡救援不多，这次灾害程度最大，印象也最深。
消防救援是我的工作更是事业，从事这一行时间久了，性格比以前更冷静了。现在面对各类救援，都比较从容，这也是一个消防救援人员需要具备的基本素质。需要对被困者和队员负责，现场所有人都把希望集中在我们身上，必须冷静，一个失误就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新京报记者 黄哲程
编辑 陈思 校对 吴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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