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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不幸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在跟相亲对象吃饭的时候。
这是我跟肖栩辰第二次见面，上一次我俩只喝了一杯咖啡，聊了二十分钟，互留了电话就散了。
虽然我是被动赴约，也没想继续发展，但不代表我愿意在他面前出这样的大糗。
于是我一边窘迫无措一边在心里怒骂沈云南——白月光什么的最烦人了！
搁在桌边的手机亮了又暗，“悠言，我下个月7号结婚，你要不要来？”
红色炸弹果然是名不虚传！
只是这鱼刺扎的分明是我的喉咙，怎么我心里却好似划了道口子，干巴巴地疼呢？
肖栩辰见我被卡，愣了几秒，起身绕过桌子坐到我身侧，右手抬起似乎想帮我抚抚后背，又觉唐突便放了下来，只示意服务生帮我端来一杯温水。
“先喝口水吧，看能不能好一点。”
我使劲吞咽了一下，刺痛的不适感仍在，也顾不得难为情了，对着肖栩辰小声哼唧，“要不换成陈醋吧，听说喝醋可以把鱼刺化下去。”
他眉眼似弯了一瞬，“我试过，没用的，我们还是去找医生取出来吧。”
“你也被鱼刺卡过？”
“当然，只要吃鱼就很常见啊。”
肖栩辰面色很淡，盛着昏黄灯光的双瞳却暖意融融。我知道他在说谎，只是为了不让我独自难堪罢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绅士又极有分寸的人，初见时我就感受到了。当时我胡乱找借口推掉了他的晚饭邀约，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没多一句勉强。
去医院的路上，肖栩辰几乎没有开口。他并非寡言之人，正相反，他很健谈。大概是因为我喉咙不适才沉默的。
长相不差，工作体面，性格又如此沉稳柔和。相亲市场上怎么还会有肖栩辰这样的沧海遗珠啊！
可惜我无福消受了。
我的一腔热情早在多年前尽数给了沈云南，心湖干涸，别说遗珠了，就是扔颗原子弹也炸不出半分涟漪。
到了医院后，肖栩辰陪我进了处置室，医生先让我张开嘴看了一眼，“看得见，扎在扁桃体上了，不难处理。”
肖栩辰点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戴着口罩的女医生看他出了门，眼中立刻闪现出八卦的光芒，“他不是你男朋友吧？”
唉？这个女医生竟然没误会！
“怎么看出来的？”
“要真是男朋友，不是在这做作地虚情假意就是傻缺地幸灾乐祸，我见得多了。可他，是怕你难堪……”
说话间，鱼刺已经被取了出来，女医生摘下口罩又变身知心大姐了，“这样的优质男你还等什么，赶紧追啊！”
直到坐上肖栩辰的车回家，我耳边都还是女医生的回音，连他说了什么也没听到。被他碰了下才回神，连忙回答，“是，对，好……”
肖栩辰下车为我拉开车门，“那就说定了，明天下班我来接你。”
我……
到底答应了什么？？？
2
看见我回到家开了灯，肖栩辰才驾车离去。
我倚在窗边，就着车灯的红晕想起了沈云南。他就是我永远的尾灯，看得见却追不上。
高中时的男孩子，整日勾肩搭背，篮球打得满身热汗。只有沈云南，清爽得像一颗薄荷糖，连笑意都是清浅干净的。
我喜欢他，却喜欢得自卑又怯懦，整整三年都偷偷藏在心里，不敢显露半分，只以朋友的身份做着最心酸的伪装。
沈云南于我，正如天上星水中月，可观不可触。
直到高中毕业各奔东西，我也没鼓起勇气表白，本想借分别隔断爱意，却一直念念不忘到如今。
每次相亲，都会无意识地拿对方与沈云南暗暗比较，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便难再进一步。
我知道自己很矫情，甚至有些病态，但是我勉强不了。年少动心太过惊艳，再看芸芸众生都难起波澜了。
可肖栩辰似乎不一样。他的靠近恰到好处，不会让我有步步紧逼的窒息感。
搁在窗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是肖栩辰。
“我到家了。”
我回复他，“那就好。今天谢谢你，早点休息吧。”
“好，睡前记得关好门窗。明天见。”
我收了手机，没再回复，也没问他明天要约我干什么。
生活嘛，还是保持一点好奇才有意思。
但我没料到肖栩辰那么没创意。
他约我看电影……可惜了我一身轻熟风的连衣裙，还好他微微亮起的眼睛让我略感欣慰。
进场前，肖栩辰买了两瓶水一大桶爆米花，还往我手里塞了一包纸巾，“听说看哭了很多人，先备着点。”
我摇摇头，“我从小挨我爸打都不哭，看个电影不至于。”
一个小时后，我觉得对不起我爸。
我对于他巴掌的恐惧甚至比不上一部电影带给我的共情。
青春爱情电影，男女主人公相识于校园，默默动心彼此靠近却无疾而终，徒留无尽的遗憾和唏嘘。
这演的不就是我和沈云南吗？虽然是我单方面的，可结局也差不多啊！
我一边哭得涕泪俱下，一边怀疑肖栩辰在内涵我。
他见我哭成这样也有些惊讶，随即偷偷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还不忘给我递纸。
散场后，我才觉赧然，“见笑了，我平时不这样的，主要是太真情实感了。”
肖栩辰笑意更甚，“嗯，真情实感好，就是有点消耗体力。所以……咱们去吃饭吧。”
他带我去了一家韩式料理店，食材精美气氛热闹。我新奇地来回环顾，“这地方太棒了，你怎么发现的？”
肖栩辰抬手给我倒茶，“自然是特意查过，我一向希望在任何方面都能游刃有余。”
“情场也是吗？”
“那倒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不过，我要是追谁，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
肖栩辰抬眸盯着我，专注地暗示，我触电般转开目光，做了决定。
吃完饭，我拿好包率先站起，“今天换我请你。”
肖栩辰闻言目光微暗，迅速伸手按住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想你不要这么快拒绝我。”
我愣了一瞬，试探着问：“你……喜欢我？”
肖栩辰笑笑，松开我的手腕，“目前来说，还没有。”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轻易错过。沈悠言，你挺好的，我也很不错，为什么不能有一个机会呢？”
我眨眨眼，哑口无言……
3
直到半夜十一点我还睡不着，瞪着眼睛躺在床上想肖栩辰。
他真是个奇特的人。敏锐而自信，坦诚又无辜。
似乎将许多矛盾的因素揉杂在一起，完美结合成了一个生动的他，犹如神秘的黑洞，吸引着人一探究竟，觉得不多看上两眼确实是损失。
我从小到大什么都吃，就是不爱吃亏。于是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肖栩辰。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试试吧。”
没想到他竟很快回了过来，“赶紧睡觉。”
我……
这是什么反转？不该是温情回复吗？
紧接着又收到一句：“睡在我的梦里……不用怀疑，这是一句土味情话，也不要回我，就让我独自陶醉。”
我失笑出声，肖栩辰大晚上不睡觉又在补课了，为了“游刃有余”。
这样的他有点可笑，但更可爱。
后半夜，肖栩辰在我梦里说了好多情话，一句比一句土，却第一次将沈云南模糊的侧脸渐渐覆盖。
我被聒噪了一晚上，早起上班都没精打采的，结果一进公司就被告知项目赶进度，晚上全体加班。
真是个坏消息，连午饭都不香了。
随便扒拉了几口就又投身到了工作当中，报表做到昏天黑地。期间收到肖栩辰约我吃晚饭的信息，只潦草地回了句“要加班，改天约”，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了。
开玩笑，主管在工作区来来回回转悠，万一逮到我看手机扣我加班费怎么办！社畜不易，肖栩辰应该能理解。
加完班已经将近十点了，同事们说笑着结伴而出聚在公司门口，有车的顺路的一起走了，剩下几个女同事都在等男朋友或者老公来接。
只有我，叫了辆车。
平时也没感觉，可在这种寂静深夜独行的时刻就会叹息，孤独确实是可耻的。
“怎么了沈悠言？没人来接啊？别告诉我你相亲又失败了！”
刻薄的女声在身侧响起，我不回头都知道是孙洁。她是我大学同学，一向不对盘，偏偏毕业后还进了同家公司，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免不了磕绊几句。
恰好那日我和肖栩辰见面还让她碰上了，此刻见我形单影只，当然要趁机奚落一番。
我扭扭酸痛的脖子，连个眼神也没给她，“你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多学学英语吧。翻译差劲就算了，口语还不如我高中时候呢！”
你揭我伤疤我戳你痛处，不就是互相伤害嘛，好像谁不会似的。她从没在我这占到过便宜，却还学不了乖。
周围传来压抑的低笑声，看来大家都觉得不求上进比嫁不出去更low。
孙洁气急败坏，抬手指着我，“那又怎么样？我有男朋友养，过两年结婚就辞职享福去。不像你，只能吃自己，累死了都没人要。”
这话说得过分了，我还没还口，就被人从后揽住了肩膀，语声冷沉，“谁说她没人要！”
肖栩辰端着杯奶茶站在我身侧，并不看我，只紧紧逼视着孙洁，眉头轻皱似有些不悦。
明亮的灯光自上而下，四散在他头顶，乍一看犹如耀眼的光圈。
我心狠狠一动，人间若真有天使，大概就是肖栩辰这样吧。及时出现，解救我于孤军奋战的悲凉，偏手心还攥着温暖，像极了无助时的期盼。
4
我讶异地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
肖栩辰把奶茶塞进我手里，“我下班后就过来了，刚去给你买了杯奶茶，你就出来了。”说着轻拍我后背，“怎么样？累不累？饿了吗？”
如此亲昵的关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了我一眼就要离开。
肖栩辰抬手拦住她，“这位小姐，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不打算道歉吗？”
我摆摆手，“算了，她不懂这些的。”
假装大度暗含讽刺，我果然厉害，孙洁的脸色立刻比脚下的大理石还黑。
扳回一城的感觉真是爽到飞起，我拉起肖栩辰，打算去犒劳一下我的助攻。
刚转身就听到我们经理惊奇的声音，“肖总工！”
肖栩辰回头，微微笑开，上前与他握手，“陈经理，您好。”
我这才知道，肖栩辰竟然是我们项目合作方的总工程师。
两人熟络地攀谈，经理还顺势邀请肖栩辰参加我们部门周末的团建，以家属的身份。
我在一众暧昧的目光中微微窘迫，倒是肖栩辰落落大方，“好啊，那就打扰各位了。”
经理眉开眼笑，看着我意有所指，“肖总工客气了，以后我们可能还会经常见面的。”
肖栩辰也看看我，“希望能有机会请大家吃饭。”
同事们顿时明了，胡乱嚷嚷着起哄，肖栩辰却瞟了站在角落的孙洁一眼，“不过这位小姐还是算了吧，我们都是吃自己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轻笑一声，他倒还没忘了孙洁。这种以牙还牙的路数，太对我胃口了。而且不用自己出手就有人撑腰的感觉，更好。
回去的路上，我俩去吃宵夜。露天的烧烤大排档，烟雾缭绕人声鼎沸，西装革履的肖栩辰身处其中，竟毫不违和。
“我只听说你是工程师，却不知道你就在和我们合作的公司，你之前怎么也没说？”
肖栩辰脱了西装挽起袖子，语含戏谑，“我怕你认为我想利用甲方的职务之便……接近你。”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线条和性感迸发的青筋，配着这么敏感暧昧的话题，莫名有些危险。
我连忙灌了几口啤酒压惊，然后……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先是被卡，又是打嗝，简直是糗到家了！
我无语凝噎地看着肖栩辰，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丢丢距离，“你有没有一点后悔？”
肖栩辰了然一笑，再看向我时目光灼灼，“那你有没有一点动心？”
……
他果然补课了，撩妹技能信手拈来啊！
我脸颊腾地烧起来，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转头招呼服务员，“这里再来两啤罐酒。”
说完我差点咬掉舌头……竟然嘴瓢了！
肖栩辰忍着笑，把羊肉串推给我，“吃点东西压一压，我怕你打着嗝回家。”
听起来……还很押韵！
我忍住掀桌子的冲动，恨恨地撕咬着羊肉串，没多久，又打了个饱嗝！
肖栩辰这下没憋住，大笑出声，隔壁桌的大哥们都停下划拳来看他了。
我深觉丢脸，肖栩辰逗了我一路我都没理他，到了家门口，他却忽然伸手轻轻抱了我一下，“悠言，我很开心，所以我……没后悔。”
5
我自作多情地以为这大约算是表白了。
但我不敢接。
经年岁月中，我早已长成了独立乐观的新女性，可那个在爱中卑微踟蹰的少女却从未长大。
渴望被爱却不会爱别人，想靠近又怕靠近，唯恐平凡的外壳被撕裂，显露出内里的贫瘠。
因为缺乏安全感，我用逃避做盔甲将自己严密地包裹，而今，终于被肖栩辰敲裂了一丝缝隙，有轻柔的风钻进来，荒芜的草场也泛出了春意。
可他似乎只是短暂地靠近了一下，便如风般退开了。
那晚我只顾着慌乱，也没回应肖栩辰的话。他第二天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忙着复印资料没接到，下班时才想起来，打给他却无人接听。
一连三天，肖栩辰再没动静，我给他发过两条信息，没得到回应也就放弃了。
是了，不合则散嘛，也无伤大雅。庆幸的是我还没完全习惯他，抽身也容易些。
我照旧上班加班吃饭睡觉，只是胸口处总隐隐憋闷，可能是太累了。（小说名：《打败星星的你》，作者：流云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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