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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是一部以妖怪和神仙为主的小说。这个世界的凡人既要历经生老病死,要忍受饥苦贫困,一不小心,还要被妖怪抓去做口粮,可以说是最底怪的生物了。但偏偏有些人,在这样的世界中,虽然贫苦微小,却清高自在,比如书中的樵夫。
渔、樵、耕、读是农耕社会中最主要的四个职业。我们读完《西游记》,发现作者对于樵夫这个职业情有独钟,全书共出现了五次之多。
现代的电影导演,常常喜欢客串,比如爱拍娱乐片的王晶,爱拍武侠片的徐克,常在自己的电影中客串一个龙套,过一把戏瘾。
而小说家们写小说,也往往会把现实生活中自己喜欢或不喜欢的人,代入到虚构的故事情节中去,安插一个角色。
比如有一个非常有趣的说法:金庸先生不喜欢表哥徐志摩,所以在很多的作品中,都有一个黑化的表哥,如慕容复、温正。
500年前的吴承恩,也有同样的爱好。书中的樵夫,是作者在故事里的龙套,每一个樵夫,都有吴承恩的影子。
西游记中的5个樵夫:卖薪沽酒,给个神仙都不换
1.第一回:孙悟空灵台方寸山学艺,遇樵夫砍柴。
这位樵夫举止不凡,谈吐不俗。登崖过岭,云边徐行,卖薪沽酒,谈笑陶情。识得修仙之道,偏偏以砍柴为生。指引了孙悟空拜师之路,算是齐天大圣的引路人。我们称为灵台山樵夫。
2.第九回:长安城内的樵夫李定,渔樵攀话,引出了神课先生袁守诚。
李定是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闲观缥缈白云飞,独坐茅庵掩竹扉,弈棋沽酒,四季逍遥。我们将李定长安城樵夫。
3.第三十二回:平顶山樵夫传信。
这樵夫是神仙变化成的,三星淡淡,身外闲情,到老只于随分过,有何荣辱暂关山?此为平顶止樵夫。
4.第五十九回:翠云山向铁扇公主借扇,向樵夫问路。
大圣纠结不定,被樵夫一番话解开心结,指点迷津。此为翠云山樵夫。
5.第八十五回:南山大王铁背苍狼洞中。
唐僧与樵夫同被妖怪绑缚,后被孙悟空救出。此为南山樵夫。
吴承恩的经历:科举不顺,贫困到老
吴承恩的父亲是个小商人,还是个倒插门女婿,无权无势。40岁左右才得了吴承恩这么一个独子,民间有句歇后语:三十岁没儿子——看得淡了。
取名承恩,有那么一点感谢天恩的意思。
吴老先生希望儿子能够考取功名,光大门楣,但偏偏事与愿违,吴承恩屡试不第,到吴老先生临终之时,三十三岁的吴承恩还是白身一枚。
熬到50岁时中个贡生,家贫母老,好容易补个知县,偏又不见容于同僚。官场比妖界还难混,干脆辞职著书。晚年卖文为生,诗酒放浪。
吴承恩的一生,是失意的一生,贫困的一生。忧愤出诗人,贫困出大师。生活的艰辛,仕途的曲折,使他加深了对封建科举制度、黑暗社会现实的认识,促使他用《西游记》来表达对时政的不满和讽刺。
他自言:
虽然吾书名为志怪,盖不专明鬼,实记人间变异,亦微有鉴戒寓焉。
你品,你细品:每一个樵夫都是吴承恩跑的龙套。
仔细阅读,我们发现书中的5个樵夫,每一个都或多或少有吴承恩的影子,合在一起就是吴承恩本尊尬尴的人生
1.孝道:都有一个老母亲要奉养。
吴承恩约在1550年以后开始写西游记, 50多岁的年纪,父亲吴锐约在20年前已经故去,母亲健在,此时的吴承恩,母老家贫,如何奉养母亲是个问题。
书中的灵台山樵夫:
不幸父丧,母亲居孀。再无兄弟姊妹,只我一人,没奈何,早晚侍奉。如今母老,一发不敢抛离。
书中的南山樵夫:
我自幼失父,与母鳏居,更无家业,止靠着打柴为生。老母今年八十三岁,只我一人奉养。
书中另外三位樵夫未交待双亲,交待了的两名樵夫,父亲均已亡故,只有老母需要奉养。南山樵夫的母亲更是83岁高龄。按年龄推算,如果吴承恩的嫡母尚在,刚好也是80开外的年纪。
两位樵夫在尽孝一事上,与吴承恩的境况高度吻合。
2.贫苦:吃饭是个大问题。
晚年的吴承恩,是个落魄的文人。收入微薄,生活清贫,依靠卖文为生,吃饭成了个大问题。书中的樵夫虽然辛苦,但收入比较微薄,生活困顿。
书中灵台山樵夫:
田园荒芜,衣食不足,只得斫两束柴薪,挑向市尘之间,货几文钱,籴几升米
书中南山樵夫:
更无家业,止靠着打柴为生
书中樵夫,均别无它业,砍柴为生,终日辛苦,也就挣个几文钱,几升米,以维持最低标准的生活。两位樵夫在吃饭问题上,与吴承恩的境况高度吻合。
3.诗酒:在诗酒面前,再大的问题都不是事儿。
虽然清贫,但吴承恩依然有他的爱好和梦想。人,总要有些爱好是在吃饭之上的;总要有些梦想,是在现实之外的。诗酒是一个文化人最后的坚守。吴承恩的晚年生活虽然清贫,但是诗与酒是这种文人雅事,是无论如何丢不开的。吴承恩诗作被陈文烛称为“李太白、辛幼安之遗也”
这一点,我们的樵哥有着同样的情怀。
灵台山樵夫: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长安城樵夫:
卖了肩上柴,货了篮中鲤,同入酒馆之中。
灵台山樵哥口吟满庭芳,长安城樵哥更是出口成章,诗酒风流,“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这分明就是吴承恩自己的真实写照。
在诗与酒的喜爱上,吴承恩与樵哥是高度吻合的。
4.高傲:不羡神仙,不惧妖怪
如同八大山人的画中鸟,总是对世界翻白眼。吴承恩书中的樵夫,对当时世界的态度是高傲的。
灵台山樵哥分明识得求仙之道,对方寸山的道路、拜师方法、洞中情况一清二楚,与人人羡慕的神仙比邻而居,但偏偏愿意做个自在逍遥的樵夫,不愿随悟空拜师修仙。
吴承恩借此表达了自己不愿与当时的官场同流,不愿向上层低头的骄傲。
翠云山樵哥也是个狠人,对于人人惧怕的铁扇公主的态度是这样的:
这圣贤有这件宝贝,善能熄火,保护那方人家,故此称为铁扇仙。我这里人家用不着他,只知他叫做罗刹女。
吴承恩借此表达自己“人到无求品自高”的清高,任你什么能耐,多大神通,何方妖魔,我自无欲无求,不低头,不畏惧。
这样的高傲,与吴承恩的心性高度吻合。
5.高深:关键时刻,能点化神仙。
西游记中最厉害的人不是孙悟空,而是樵夫。有关灵台山樵夫的身世,近些年有很多的解读,有人说是盘古的,有人说是太上老君的,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但这在西游记并无证据,只是一个普通的樵夫。孙悟空历几十年寻访修仙之道而不得其门,关键时刻灵台山一个普通的樵夫指点了他。
在我们习惯的认知中,仙人是给凡人指点迷津的。但书中的5位樵夫,就有三位给孙悟空报讯解惑指路。
这么厉害的人物,偏偏只是砍柴荷薪的樵夫。
这样高深莫测,独具慧眼,却为生活所迫,与吴承恩怀才不遇的人生际遇吻合。
为什么选择樵夫?因为他们是游走在神仙与凡人之间的存在
渔樵耕读,吴承恩为什么选择了樵夫成为自己的化身? 因为樵夫日常工作主要是砍柴,砍柴常在重重叠叠的崇山峻岭之间来往。而在古代的传说中,白云飘渺的白云深处,都居住着隐士和神仙。
樵夫与神仙都出没在云山深处,常常会不期而遇。四大职业中,樵夫最容易遇上神仙。
近朱者赤,遇得神仙多了,人们都坚信樵夫自会带着几丝仙气。
比如中国的神话中,有很多樵夫与神仙的故事,其中最有名的是王质遇仙。传说樵夫王质,在深山砍柴避雨时,在山洞中遇上两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对弈,王质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斧柯朽烂了。后来与一位仙女回到村中时,已过百年。才明白自己遇上的原是神仙。
“洞中方一日,世界已百年”。这一点与西游记中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设定颇有相似之处。
另一个有关樵夫的故事—刘海砍樵。传说刘海是个樵夫,在深山里遇到了南山老母家的仙女,后来战胜了石佛与南山老母,得到了金蟾与佳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樵夫们不仅常常遇上神仙,还能迎娶仙女,过上幸福的生活。
樵夫承载着人们对神仙的向往,对美好生活的期盼,故吴承恩选择了樵夫作为自己的化身。
结语:吴承恩不是那个猴子,没有战天斗地的勇气,也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他只是西游记中的樵夫,一个快活的山野散人。虽然下笔尽是神仙妖怪,却不同神仙为伍,不向妖怪低头。与青山白云为伴,卖薪沽酒,游走在神仙与凡人之间。这一点,或许正是我们大多数人今天的境况。至少,是自己以为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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