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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智金蝉(白马晋一原创团队成员)
小时候看86版《西游记》,总觉得在取经四人组里,唐僧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族大帅哥,而孙悟空就是除去唐僧之外最帅的那个。不过后来读了《西游记》原著,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根据原著描述,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僧具是奇丑无比的妖怪形象:
孙悟空:雷公嘴,孤拐面,火眼金睛,一身黄毛,两块红股,凹脸尖嘴……
猪八戒更是不遑多让,根据猪八戒的老丈人的描述:初来时,是一条黑胖汉,后来就变做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脸就象个猪的模样。
相比孙悟空和猪八戒,沙和尚也是半斤对八两: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不黑不清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身披一翎黄鹅撇,腰束双攒露白藤。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
不过,金蝉今天想跟大家聊的,并不是取经团的“虽然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而是原著中另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在原文中,自从取经团开始西行之后,就不断重复描述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和尚三人的奇丑外貌,不断重复凡人们对三人的奇丑外貌的恐惧,同时也在不断重复凡人们总是从唐僧的“清奇”外形就断定其是一名圣僧……就读者角度而言,这样的行文安排颇显累赘。但如果我们细细品味,又会发现这样的行文安排颇含深意。
比如原著第四回《心猿归正 六贼无踪》中,唐僧师徒荒山借宿时就有这样一段描述:
行者撇了行李,走上前,叫声:“开门,开门!”那里面有一老者,扶筇而出,唿喇的开了门,看见行者这般恶相,腰系着一块虎皮,好似个雷公模样,唬得脚软身麻,口出谵语道:“鬼来了,鬼来了!”三藏近前搀住叫道:“老施主,休怕。他是我贫僧的徒弟,不是鬼怪。”老者抬头,见了三藏的面貌清奇,方然立定,问道:“你是那寺里来的和尚,带这恶人上我门来?”三藏道:“我贫僧是唐朝来的,往西天拜佛求经,适路过此间,天晚,特造檀府借宿一宵,明早不犯天光就行。万望方便一二。”老者道:“你虽是个唐人,那个恶的却非唐人。”
老者与孙悟空之前从文见过面,单凭孙悟空鬼一样的外形就直接断定孙悟空是一个恶人,并且断言他不是唐人;同样,老者之前与唐僧也素昧平生,但同样单凭唐僧“面貌清奇”就断定他是一个正经和尚,是一个唐人。
原著第四十七回《圣僧夜阻通天水 金木垂慈救小童》中,取经团到陈澄家借宿时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却说那三个凶顽闯入厅房上,拴了马,丢下行李。那厅中原有几个和尚念经,八戒掬着长嘴喝道:“那和尚,念的是什么经?”那些和尚听见问了一声,忽然抬头,却见三个妖怪模样,赶忙拔腿就跑。这兄弟三人,见那些人跌跌爬爬,鼓着掌哈哈大笑。那些僧越加悚惧,磕头撞脑,各顾性命,通跑净了。
在原著中,类似这样的描写比比皆是。作者通常不是直接叙述三人的奇丑外形,而是通过“凡人们”的视角来观察、来恐惧。这样的描写不断重复,其实向我们昭示了一个古往今来从未断绝的现象,那就是“以貌取人”的人之通性。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孔子有曾经有两个弟子,一个叫子羽,一个叫宰予。子羽丑陋而宰予仪表堂堂且善辩,孔子因此认为子羽资质低下,不会成才,而宰予将来一定很有出息。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孔子的意料,子羽因刻苦钻研成了一个著名学者;而宰予却因为懒惰,被孔子骂为“朽木不可雕”。于是孔子感叹道:“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我们看人,往往会首先注重外形外貌,并喜欢以外貌定好恶;我们看事,往往会偏听偏信于事之表象,并喜欢随波逐流。甚至,伟大如孔子,也会犯下“以貌取人”的错误。
虽然“以貌取人”是一个社会性的普遍现象,虽然“以貌取人”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在其中,但“宰予子羽之失”仍然值得我们引以为戒。
正如唐僧评价孙悟空的那句话:“你看不出来哩,丑自丑,甚是有用。”大概就是这个道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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