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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宫门,隔绝了浮世喧嚣,文物修复师在这里一笔一笔临摹孤本真迹,一片一片拼回陶瓷玉瓦。每一件古物,都蕴藏着历朝的风雨,凝聚着时间的力量。方寸之间即是乾坤,入手便短功力深浅。是的,在故宫,有这样一群人,整日与古物为伴,他们便是文物修复师。
收到于正的新作《修文物的男人》,让我最先想起的还是2016年播出的那部《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纪录片。片中真实所展现的文物修复过程令人目瞪口呆,神秘,神奇,叹为观止。一生只做一件事的工匠精神让人唏嘘不已。在故宫,年复一年为保护古建筑和文物藏品而默默付出的文物修复师,受到万人敬仰。于正曾说过:“我希望有一些属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作品,让读者能真的感受到中国的非遗和美学,更希望优秀的传统文化能传承下去。”或许,这部小说就是他的履约之作。
小说中的主人公是文物修复师周野,因为小时的顽皮,间接导致另一个家庭的破碎。父亲周大为的同事,考古专家秦越在考古现场意外身亡,其妻哀痛中遇车祸离世,幼女秦梦跟着她的小姨远赴他乡,杳无音讯。十五年过去了,长大的周野一心想要找到秦梦,找到那个被自己伤害的女孩,当面忏悔赎罪。直到他遇见那个娇蛮跋扈却又落魄可怜的女明星焦棠,他才开始疑惑——我当初失去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其他的什么。
焦棠曾以为,她是全天下最不幸的人,拼尽全力所得竟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所以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就算伤害别人也无所谓。直到遇见那个冷傲孤僻的文物修复师,她才发现——有时候比起得到,她更害怕失去。
时间的河流一路向前,她赐给他一场清梦,他做了那个刻舟求剑的人。当紫禁城的宫门缓缓打开,宫铃声与皎月交沁,他还能否寻得故人……
于正讲故事,向来都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这部小说也一样,感情纠葛仍如后宫争宠般百转千回,商业社会的尔虞我诈仍如朝廷政党般血雨腥风。这样没什么不好,是于正的风格。何谓风格?在某个领域内找到一种可以长时间持续的标志性表达方式,就形成了风格。从宫廷剧到民国梨园,从民国梨园到当代演艺圈,变化的只是时代背景,不变的还是人与人的明争暗斗。
我读这部小说,更关注的是其中的文物修复内容。虽然小说中只是轻描淡写,但是只言片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足以可见,作者所下的功夫不浅。陶瓷本身是脆弱且易于损坏的,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会缺损甚至破裂,通常我们可能就会直接用报纸包起来丢弃了,破损的陶瓷器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没有价值的,从而变成了废弃物。现在的人,渐渐忘记了“修补”这件事。
东西坏了要修。 很多我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古代就有一种手艺,专门用于修补破损的器物,这种独特的修补手艺称为“金缮”。
金缮,顾名思义,即用金修缮。起源于中国髹饰工艺的泥金工艺,在日语中叫做Kintsukuroi。是用天然大漆黏合器物的碎片或是填补缺口,再在漆上施以金粉或金箔进行装饰。这门手艺的出现源自人们对贵重瓷器的疼惜,以及对残缺表象的一种崇拜。
金缮师做的是修复工作,可那修复又是那么不简单,是在碎片之中建立了道场,在不完美中建立了完美,补碗补杯补人心。这种因地制宜的自然修复技巧,可以不断的修复瓷器,甚至诞生一件独特有韵味的全新作品。用金修补,也就是用最贵重的物来修补残缺,是人们在面对不完美时应有的姿态:坦然接受,精心修缮,而并非掩盖。
小说中的主人公周野所从事的就是陶瓷修复工作。若干古瓷残器在他手上得以重见天日,涅槃重生。一件经过金缮修复的器物,会呈现出独特的美感。有时面对金缮后的器物,对比起来,觉得未破碎前的原物竟然显得不够回味。金缮的本意就在于面对不完美的事物用一种近乎完美的手段来对待。虽然用金不是太多,但是金代表一种姿态,一种态度,用世上最贵重的物质来面对缺陷,精心修缮,面对缺陷不去试图掩盖,欲盖弥彰,坦然地接受生命中的这份不完美,是对缺陷的尊重,也是对生命无常的接纳。
《修文物的男人》并不仅仅是一个以故宫为背景的儿女情长的故事,它更是一个关乎文物修复、保护文物的故事。中国传统文化讲求“格物”,即以己观物、以物观己。对于在故宫深院中的那些文物修复师而言,不会说话的那些文物都是有温度、有生命的,它们蕴含着其创作者的执着和热忱。
相比与于正之前的《美人心计》、《宫锁心玉》、《延禧攻略》而言,这部新作摒弃了宏大叙事,不再讲述故宫曾经的后宫佳丽,而是将视角转向故宫中当下的文物修复师和一个遭遇事业瓶颈的女明星,他们二人,一个执着从容,一个娇蛮跋扈,看似毫不搭干的两个人却因为一部《宫女秘闻》的电视剧而相识了,由此引发了一系列高潮迭起的故事。
小说主人公聚焦到受众不熟悉的文物修复师,还有外表光鲜的女明星,在很大程度上会满足年轻读者的猎奇心理,尤其是涉及到文物修复的一些秘术和明星宣传的一些潜规则,更加吸人眼球。语言行文非常贴近当下的表达方式,很多网络热词,强化了其刺破网生一代代际圈层的潜力,有助于扩展传统文化的传承维度。
从故事的角度而言,这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
从小说的角度而言,这是一部很通俗的小说。
从文化的角度而言,这是一部很情怀的作品。
【品读 于正 《修文物的男人》,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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