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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工作那会儿，跟媳妇在外租房。
房子里的热水器很早就坏了，冬天洗澡，我们总是去公共浴室，包个单间。
路程不算远，我俩裹上最厚外套，挎上超大背包，如同两只狗熊，费力挪动。
即便如此，寒冬的冷风还是像长了眼一般，嗖嗖往领子袖子里钻。
于是，媳妇喜欢两只手塞我袖子里，像跳交谊舞，却时常踩到脚，边疼边乐，路人回头不断。
那时候，天是冷的，心是暖的。
冬天，大浴池温度不够，只剩单间可用，但生意依旧很好，几乎每次都要在大堂排队，花花绿绿坐了一窝人，等着老板叫号。
老板很会做生意，零食饮料种类不少，电影音乐样样不缺，买一包薯片，俩人嘎吱嘎吱嚼，看着墙上电视里的过时大片，一天的疲累已经消散大半。
只是，这个浴室“年纪”不小，许多设施锈迹斑斑，每次进了单间，都要好好检查一遍门窗锁头，免得出现尴尬。
即便如此，这个浴室在那一带似乎很有名，好多住了楼房的退休老人，还常常回来这里，洗澡搓背，聊天打屁。
看着屋顶锈迹斑斑的各路水管，仿佛看见这些老人年轻时，在这里“挥斥方遒”的乐趣。
只是，这种生活的拐点，出现在一个晚上。
……
那是一个周五傍晚，我与媳妇订了两小时后的电影票。
只是，工作一周，身上仿佛糊了一层泥浆，见不得人。
我俩一拍即合，三下五除二把洗澡的“行李”装好，用比平时快一倍的速度向公共浴室挪去。
冬天的夕阳，像一根细小火柴，烧着烧着就熄灭了，夜幕肆无忌惮笼罩了坑坑洼洼的小路。
突然隐约看见，路边有人，走近后，发现是一个女孩正在修自行车，车链条缠进了轮子里。
她衣着有些单薄，像是学生，耳朵冻得通红，双手都是黑黑的机油，费力地拉扯“执拗”的链条，一阵阵热气从嘴里呼出。
“帮帮忙去吧。”袖子里媳妇的手捏了我一把。
“可是咱们要耽误了。”我左右为难。
“那……咱别看人家了。”媳妇很犹豫。
于是，我俩低头走过。
后面的路，一直沉默，谁也没开口。
到了澡堂门口，已经看见丝丝热气冒出门缝。
“有点不忍心呢。”媳妇终于开口。
“那咱回去看看吧。”说完这句话，好像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闷气。
……
女孩的车子很难搞，我帮忙扯链子，媳妇用手机打光，十几分钟才搞定。
手已冻麻，满是机油。女孩哆嗦着说感谢的话，我们看看时间，急忙告别。
来到浴室，远远看见几个人冲了出来，门里热气喷涌而出。
急走两步，才发现原来浴室屋顶管道破了，热水滋了老远，刚才坐着聊天的几个老人，好像都被烫到。
外面天寒地冻，我俩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假如刚才没回去……
第二天，浴室就关了门，这个十几年的公共浴室，似乎要与我们说拜拜了。
但是，我总有种预感。
……
两个月后，春暖花开，再不用裹着厚厚的棉衣赶路。
早上上班，似乎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循声走去，眼前一亮，原来老浴室又开张了。
晚上，迫不及待去光顾，发现浴室管道焕然一新，连带装修也明亮了不少。
我和媳妇坐下等单间，与旁边老人聊天，大体知晓了事情经过。
原来，被烫到的老人伤情并不严重，自己去医院开药治疗，似乎商量好一般，没有人来找浴室老板的麻烦；
老板自知经营缺陷，加上盈利越来越少，准备顺便关了这个多年的营生；
但不知怎的，却收到许多老主顾的资助和劝说，就这样，浴室翻新后，重新开业，在有些寒意的夜晚，再一次冒起了腾腾的热气。
不同的是，门口立了一个牌子：
“老朋友浴室”
……
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浴室，再也没去过那里。
原来的日子很清苦，但那些苦中的乐趣，却时常在回忆里散发着暖暖的光亮，一点善意，一些珍惜，让旧日的时光，变得色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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