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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50多年前速写,水波荡漾着的家乡
“A城,自晋初以来,是历朝A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襟Y江而枕秀岘山,东、南、北濠河环绕,城内河道纵横连接,宽窄不一,宽者可航行五吨木船,窄者仅通水不通航。”这是外公遗作《A城内河水道》的开篇语。紧接着,他引用了嘉庆《民国A县志》一段话:“舟楫藉以往来,居人资以汲饮,民咸赖之。”勾画出了一个水城宁静安逸的生态。
我没去过威尼斯,只看到些影像资料,印象中河网交错、水波荡漾的家乡小城,若与之相比,应是毫不逊色的。
父亲50多年前远眺小城画下的水彩
一江三水,环绕着一个千年古城。城里城外,无须砌墙封隔,护城河成为天然的屏障。城里边河网密布,民居多数皆依水而筑,大户人家的庭院则是四面环水,小桥通行。大榕树引领着各种树木花草点缀其间,簇拥出一个风光旖旎的江南水城。
小城仅存的几处大户庭院格局
城里多数的街坊路桥皆因水而生,如“两面河”、“虹桥路”、“八卦桥”、“虞池”、“后垟坑”等等。迄今仍有一些作为地名保留下来,只是面目全非,再也寻觅不到水或桥的旧痕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之前,家家户户洗衣服包括掏米洗菜,都是到家门口或者后院的河边埠头去。吃的水,则因为自来水还不普及,往往一个大宅院或者集体宿舍仅安装着一个水龙头,且上着锁,要收钱。除了排队,还不时的停水。所以更多时候家里用水都是去城池里挑,或者是井里提打。那时没有污染两字,打回家的水储存在大水缸里,最多放上一两块明矾就放心的饮用了。
母亲经常呆在河埠头,似乎有洗不尽的衣服。一个河埠头,都有几块石板被作为搓衣板使用,用久了就很圆滑。大人们经常提醒到河埠头来玩的小孩,不要站在那几块石板上,以免不小心滑进河里去。
街坊邻居的小孩里,都有一两个头儿,都是敢做敢为的大小孩。有时头多了,还会拉帮结派,争个高低。记得我童年时的头儿,是个“假小子”大姐,除了经常给我们做“麦煎锅(一种大饼)”吃,还不时让我们站在河岸边,瞧着她自个儿爬下去掏摸螺丝,然后一起分享她半身湿透的战果。被大人发现了,自然是一顿臭骂。但头领的“威望”也因此而诞生。
下了大雨,或发了洪水,河水猛涨,就会溢到集体宿舍的走廊和家里来,上街更能享受到卷起裤腿、肆意趟河的美妙感觉。河水稍退,又会马上跑去河埠头,聚拢着看乡下人在那里撒网捕鱼。最紧张最有意思的就是捕鱼人使劲拉起大网的那一刻,小伙伴们的眼睛都会紧盯着露出水面的网底,看看到底有几只小鱼在蹦跶。
父亲的几位同事,夏天中午时分,喜欢端出藤椅,坐到河埠头傍边去。通常河埠头都有一两颗硕大的榕树遮挡着,阴凉,又有风。记得一次,一位叔叔这样坐着坐着睡着了,我们几个小孩在边上捉弄他。突然,不知是他睡着仰身过了头,还是我们中间的谁扳动了他的椅子脚,结果是睡梦中的他连同藤椅整个儿翻进了河里!
虞池也是我们常去的地方,四周都是民居小宅院,围着中间一个类似于现在室内泳池大小的大水池,里面种着各种花草,印象中荷花最多。家里养了金鱼的,就用穿旧的丝袜栓上粗铁丝,挑拿着去虞池里面捞“虾几”。一次都能捞上一大块暗红色的“虾几”,拿回去,就够金鱼美美的饱餐几顿了。虞池后来渐渐的成了臭水沟,再后来,连同四周的房子被一起拆填了,盖成了密集的高楼住宅小区。记得八十年代中期时虞池尚在,一位初中女同学就住在那边上。我那时刚参加工作不久,对她抱有痴心妄想,曾鼓起勇气去她家送过一次电影票,被回绝后,虞池就再没了诱人之处。
后垟坑,则是大人们闻之色变的地方,那里的水很深,曾经淹死过好几个勇敢的小孩。记得昔日小城某著名男高音的弟弟,一位已经进国营大厂上了班的年青人,也不幸被那里的“水鬼”缠走。所以,若听说小孩要去游泳,大人们千叮咛万叮咛的就是千万别去后垟坑。现在,那里大部分的水面已被填平,几经变迁,成为了市区最热闹的街区之一。车水马龙的两侧,一边是节次鳞比的排挡饭店,一边则是灯光暗昧的美容按摩铺。傍边,还残留着城里现在仅存的一条内河道,但窄窄的,黑油油的,失去了原先所有的神韵和灵性。
原先顺着河埠,穿插种载着很多大榕树。最大的就是现在湖滨公园保存的那颗,枝叶跨过河道延伸到对岸的小公园。小时候,放了学,经常和同学们到这颗树下捡小果子吃,壮起胆子,也爬上去一两回。
榕树四周则是松柏密布,构成了一个大公园,成了我们那时“埋人身(捉迷藏)”的宝地。记得那时看了王心刚主演的电影《侦察兵》,小伙伴们对其显示身份等级的军衔胸牌入了迷。跑到这里折了树叶仿制成军衔牌,然后论功奖赏,分等排位。最高的是军长,胸前三条树叶杠的,我分到的只有半条树叶杠,副团级,好在手下还有几位小不点儿,偶尔还能领率一下。
可惜的是,那次全民悼念伟人时,全城的人都涌到这里来采摘松柏做花圈,整个公园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后来,谁家有个什么事的,也都到这里摘折。没过几年,除了那颗大榕树以外,其它的树木基本都死掉了。于是,就废了东边的公园,盖了一个灯光球场。再后来,又拆掉做了一个小广场。
全家与四位舅舅在东边公园的合影
那时,船只都能划到家门口来,好多生意都是在河埠头交易的。大人们买西瓜,都是到河埠头停靠的船上去挑挑捡捡的…
只是,所有这些,如今于我们乃至下一代来看,都已是如梦境般的追索了。
二十多年前,外公就给出了无奈的答案:“工业蓬勃兴起,河道壅塞;市区不断延伸扩充,城内河道已悉成平陆不辨了。”但是,他接着写道:“城内河道一千多年来作为A城人民饮水、运输的历史仍值得存史、借鉴。”在他的具体指点下,父亲手工绘制了一张《旧城河道图》,现为新区的城建规划馆所收藏与展示。
晚年的外公,仍心系水利…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几任的县官乃至州官开始关注河道的清淤整治。可惜雷声大,雨点小,或许是历年累积的难度甚大罢,也不见什么效果。前阵子回家,又在报上头版头条见到了类似的誓言,或许这次真的能有所改善吧?
但在我的心里,水巷河道除了生存环境的意义之外,还包含着一种正在消逝或者已经消失的文化层面的历史,一种没落的沉溺与飘逸的安适,那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原的了。
吊桥头的水依旧在日夜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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