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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因上书谈论新法的弊病,惹怒了新党,于是自求外放,调任杭州通判。在杭州待了三年,任满后,被调往密州。
元丰元年(1078年),苏轼被调往徐州。徐州,古称“彭城”,在苏轼的贬谪生涯中,上承密州,下启黄州。
他四月到任,七月就碰上黄河大堤决口,淹没四十五个州县,“彭门城下,水二丈八尺”。
面对汹涌而至的滔滔洪水,一时间全城百姓惶恐万状,纷纷出逃。就在这危急关头,苏轼挺身而出,大呼:“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
苏轼指挥民众筑堤护城,亲赴军营,动员禁军参加抗洪,他亲自拿着,布衣草履,和军民一起筑堤抢险,留下了“庐于城上,过家门而不入”的佳话。
十月初五,黄河终于回到旧水道,洪水退去,徐州保住,百姓平安。苏轼因此获得朝廷的嘉奖。
为防水患,苏轼一面整堤护岸,一面加固城墙,并在东门城上建楼纪念,因为土能克水,所以涂上黄土,用以“镇水”,取名黄楼。
这一年重阳节,苏轼邀请三十多位名士举行黄楼落成典礼,苏辙、秦观、陈师道等人都作赋吟诗表示庆贺,那是一场文学的饕餮盛宴,苏轼将这些佳作命名为《黄楼集》。
一座楼,铭记下千秋佳话。黄楼从此声名鹊起,名扬天下。此后,不少文人学者向往徐州,徐州成为当时文坛的中心,也确定了苏轼文坛领袖地位,在当时和以后的数百年间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徐州历史上名楼很多,除了这座黄楼,还有一座燕子楼。
唐朝贞元年间,武宁节度使有一爱妾,为著名女诗人关盼盼。关盼盼出身书香门第,聪慧貌美,能诗能赋,能歌善舞尤擅“霓裳羽衣”,无奈家道中落沦为歌舞妓,嫁与。
可惜两年后张愔逝世,关盼盼矢志不嫁,从此不再歌舞,独居此楼十余年,了其残生。张仲素和白居易为之题咏,遂使此楼名垂千古。
二百多年后,苏轼来到徐州,夜宿燕子楼,梦到了这位奇女子,作《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梦盼盼因作此词》。词中两楼同在,苏轼写梦境并怀古之情,既咏佳人,又叹自己,为传世名篇。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永遇乐,是词牌名,又名"永遇乐慢"、"消息"。原是宋代的宫廷乐,柳永创调。正体,双调一百四字,前后段各十一句、四仄韵,以苏轼的这首《永遇乐·彭城夜宿燕子楼梦盼盼因作此词》为代表。
上片描写明月清风入梦及梦醒后独行小园的情景。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明月如霜般洁白,好风就如同清水一样清凉,清新静谧的夜景真是怡人。
清秋的夜景清凉美好,夜深人静,一轮皎月当空而照,仿佛清冷的霜华一般。而此时词人心中满是愁绪,并无心欣赏,而是仿佛做了一个梦。
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
他梦见弯弯的水渠中,鱼儿跳出水面,圆圆的荷叶上,露珠随风落下。但夜深人静,这样好的美景却无人欣赏。
“寂寞”,正是整首词的情感基调。弯弯的水渠,活泼的鱼儿,圆圆的绿荷,晶莹的露珠,这样的美景却无人看见,该是多么落寞寂寥啊。
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
三更鼓声,声声在夜空有力,响彻夜空,一片树叶悄悄落到地上,轻音竟惊断了我的梦。
紞(dǎn),象声词,击鼓声。三更的鼓声响了,更漏声如同叶落一般,铿然一声,铿,象声词,清脆的金石之声。一片轻轻的落叶,竟将苏轼从清梦当中惊醒。
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夜色茫茫,再也见不到黄昏时的景色,醒后我寻遍了小园,处处都无痕。
黄昏已然过去,只剩下寂寥惆怅的深夜。夜景与梦境相互辉映,似真似幻,扑朔迷离。
下片佳人已去,眼前楼空,联想到人生无常,古今如同一梦。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
我是漂泊天涯的游子,已经感到十分疲倦。看那山中的归路,对着故乡家园苦苦地思念。
这里苏轼抒发的是心中浓浓的思乡之情。长期沦落天涯,苏轼也感到疲倦,望着那山中回归故乡的路,感叹自己身不由己,只能极目远望,难以返回故园。
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看如今燕子楼空空荡荡,佳人已不在,楼中的画堂里空留着那呢喃双燕。
这一句为千古传诵,深得后人赞赏。燕子楼无比寂寥,曾经居住在这里的佳人和她的故事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对燕子空自徘徊。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
古今万事皆成空,还有几人能从梦中醒来,有的只是的旧欢新怨。
自古以来人生如梦,谁能够从梦中醒来呢?只剩下了令人惆怅的新欢与旧爱罢了。世间万物,沧海桑田,人生之梦,亦如此楼啊!
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后世有人,面对着这黄楼夜色,定会为我深深长叹。
苏轼将此刻的深思扩大到宇宙时空之中,超越了自我,由今日思及未来——由燕子楼前,我为前人咏叹,联想后人将面对我建的黄楼时,也会为我浩叹,正是对人生在世永恒哲理的思考和追问。
从密州到徐州,从徐州到黄州,苏轼在一次次放逐中,多了几分含蓄和内敛,功业上的失落正促进了文学上的超越。
黄楼,燕子楼,透过千年的光阴,这里站着一位时代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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