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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以为年画已经过时“新年画”的天地很广阔
南报网讯 （南报融媒体记者 邢虹 翟羽）“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王安石在《元日》一诗中描述的贴门神画、年画的场景，如今在城市已经难得一见。走进位于鼓楼区高云岭的明社·璞斋，旧时年味会扑面而来。这里的“守卫与赐福——中国门神画艺术展”展出了多幅古版年画珍品，以及不少与门神画相关的文献资料和画版实物。不但南京市民对此充满好奇，连不少老外都慕名前去。
门神画，是年画的一种。过去，在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都要撕下旧年画，贴上新年画，准备迎接新春佳节了。南京的年画有何特点？你的家里，会贴年画吗？
融合南北特色，南京年画自成一派
过去南京人过春节前会贴这样的门神画。天津王树村民间美术研究中心供图
“守卫与赐福——中国门神画艺术展”策展人之一、天津王树村民间美术研究中心主任姜彦文，长期从事年画研究。他介绍，门神画的出现与形成，源于先秦时期攘除恶灵的仪式——傩，《礼记》中也有关于门神的记载，人们贴门神画是为了“守卫与赐福”。
人们最熟悉的门神，可能是秦琼和尉迟恭。《李世民列传》记载，唐太宗李世民因噩梦致病，每逢深夜就听见鬼叫，吓得心中不宁，寝食不安。有位大臣进言：“派大将守门，必能驱鬼”。秦琼、尉迟恭自告奋勇全副披挂，一人持剑，一人持鞭，站立宫门两边，彻夜守护，李世民的病果然痊愈了。他大喜，但想将军守门不是长久之策，随命画工把两位将军的威武形象绘在宫门上。渐渐地，秦琼、尉迟恭就成为“门神”的形象。
不过，中国最早的门神并不是他们俩，而是神荼（shēn shū）、郁垒（yｕ lǜ），他们的故事，在先秦文献《山海经》《黄帝书》已有记载。此后，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历史或虚构人物越来越多地加入进去，如赵公明与燃灯道人、赵云与伍员、关羽和张飞等。
门神的形象是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的。金陵科技学院民俗学者戴欣佚介绍，最初的门神是为了“避凶”，因而大多是“武门神”，后来，人们对生活的祈愿逐渐有了更多别的需求，比如升官发财、祈福。于是，门神画开始出现“天官赐福”“福禄寿三星”“加官进爵”等，这些就是“文门神”。
再后来，人们在门上、屋里贴的画种类越来越丰富，就形成了吉祥喜庆的年画风俗。
一方水土，一方年画。总体来说，南方的年画比北方温婉。比如门神画到了江苏，画风就和北方不大一样了。“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颜色雅致、丰富、细腻，雕版精美，好像画中人物都温和起来了。”姜彦文说。
而作为南北交通枢纽的南京，年画和年俗又自成一派。民俗专家陶思炎在《南京民俗》一书中写道：“在南京，祈福类的门画品种较多。”据《金陵岁时记》记载，南京贴年画历史悠久，种类多样，内容因人而异，年老者用四季平安，少年则用麒麟送子、五子登魁、冠带传统等图。那些讲究的有钱人家，过春节时还专请画家在书房客厅门心上画“岁朝清供”“岁寒三友”“钟馗捉妖”“增福财神”“喜鹊闹梅”或山水花鸟等。众多年画中，特别畅销的，还是人人喜爱、家家欢迎的财神像，市贾店家及一般市民无不张贴。
南京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民俗学家、艺术文化学者、江苏民间文艺研究中心秘书长李牧告诉记者：“南京自古作为南北交通要道，这座城市汇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所以年画和年俗基本融合了全国各地的一些风俗，然后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习俗。其实并不能说具有很强的风格，但是各种不同的地域文化都在这里相互交流融合，最终有一种比较综合性的、丰富的呈现。”
既具艺术价值又有商业价值，耐克苹果都瞄上年画
贴春联和“福”字作为年俗一直延续至今，年画却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如今的我们，还需要年画吗？有必要宣传普及年画吗？答案应当是肯定的。年画是整个春节文化的一部分，不能把年画与这个传统割裂开来。与此同时，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年画又具有独立的价值。
明社·璞斋的这次展览，每天都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参观者。墨西哥留学生艾丽丝和朋友也特意前来欣赏，“听说是很传统、很古老的画，但我也看到了当代艺术的特色，很有意思。”
从艺术价值来看，年画继承了中国传统工笔人物画的方式。“年画对丰富我们对中国传统绘画的认识，是很有帮助的。”李牧说，中国从宋代以来，绘画艺术主要是以文人画为主，而中国传统的人物画出现得比较少。但在天津杨柳青以及苏州桃花坞这些地方的年画上，可以发现传统的人物画痕迹。“我觉得年画是民间自发的，对中国传统人物画的一个继承和发展。”
“年画里边的很多观念、技法，都是对今天的我们有用的。”李牧说，年画的另一个有意思之处在于作图方式。中国的年画，其实具有很强的现代感。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以及清华美院等全国知名艺术院校，最近几年都开展了很多关于年画的研讨会。“从年画的构图、色彩的使用等等方面，你可以看到年画的色彩是比较大块、比较鲜明的。那么这就和西方当代艺术，比如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有很多的相似性。”李牧说，现在很多对年画的研究，是把年画的这种构图方式运用到现代广告和一些艺术设计上面来，“所以它是具有当代性的。对很多设计师而言，也是特别实用的一种直接可以使用的资源。”
从商业价值看，年画也在当下具有特殊意义。著名的耐克公司，2015年曾经出过一款限量版篮球鞋，把杨柳青年画的“莲年有余”经典图案印在了鞋子上。“莲年有余”是杨柳青传统年画主要吉祥图案之一。由福娃、莲花和鲤鱼组成。“莲”是“连”的谐音，“鱼”是“余”的谐音，此画又被称为“年年有鱼”或“连年有鱼”。这款鞋受到了许多收藏者的喜爱，价格已经翻了十几倍。苹果公司在2017年的时候，与一些艺术家合作，推出年画壁纸，也特别受欢迎。“一些商业巨头已经开始瞄准中国的年画，把它作为一个很重要的商业宣传的手段。我觉得从这一点上而言，说明年画本身的价值已经逐渐显露出来。”李牧说，对传统的重新再发现和再利用是非常重要的，“原来我们认为古老的，甚至过时的东西，用今天的眼光，从中其实可以看到的不仅仅是传统的价值，而是更具当代的价值。”
我们对年画的态度，也不应该仅仅停留在“保护”二字。“说保护好像有一种上下之分，但其实是我们和年画一同在成长。我们的观念在改变，要对年画本身所蕴含的价值，在现代的语境之下，进行重新发现和再认识。”李牧说。
戴欣佚说，在当下，对年画的关注具有当代意义：“这是我们的传统文化，我们可以通过年画的内容和形式去传承中国传统文化当中的价值观和精神，以及亘古不变的对美好生活的祈愿。”
如何让年画重新流行起来？南京设计师创作“新年画”
著名设计师速泰熙设计的“新年画”。受访者供图
墨西哥留学生艾丽丝和波黑留学生欧阳升被中国传统年画深深吸引。南报融媒体记者 邢虹摄
秦琼和尉迟恭是人们最熟悉的门神形象。天津王树村民间美术研究中心供图
如何让年画重新流行起来？著名设计师、南京文化名人速泰熙创作了“新年画”。
速泰熙从传统年画、剪纸等民间艺术、西方艺术和中国古代文人画中吸取经验，从而形成了自己的“新年画”风格：气氛火爆、欢乐、热闹，又满怀生命的热情。为了迎接鼠年，速泰熙创作了一系列生肖鼠主题“新年画”。“南京是世界文学之都，有100多条成语都与南京有关。这次我创作的‘新年画’大都与成语有关。”他画了“玉树（鼠）临风”，巧用谐音，精心设计了一对可爱的“鼠宝贝”。其中一只小老鼠头戴老虎帽，身披红色披风，脚穿虎头鞋；另一只好似风流的才子，身着传统服饰，手拿一把扇子。他画了“终成眷属（鼠）”，一对“璧鼠”穿着红艳艳的传统服饰，伸手比心。此外，还有“独树（鼠）一帜”“窈窕淑（鼠）女”等一系列作品，每一幅都非常别致有趣。
速泰熙创作的生肖鼠主题“新年画”已应用到明信片和邮票上。他介绍，在设计生肖主题的年画图案时，不仅注重表现原汁原味的民间特色，还要讲究前卫、动态的设计感，以及夸张、变形、明暗对比的技法，使之活灵活现，充满了憨态童趣。“让设计既有传统文化的根脉，又有现代文化的嫁接。这样才能符合当代人们的审美情趣，又能彰显城市文化特色。”
创新型年画可以拓展的空间很大。比如去年《哪吒之魔童降世》以超过50亿的票房拿下了全年票房冠军，“哪吒”的火爆可不可能催生一种“新年画”——把这个动漫形象做成年画贴在家里呢？“这就是我们一直最盼望的事，让年画随着时代发展诞生新的传统。”姜彦文笑道：“年画本身也一直在变化，没有一个固定的格式。当然它也有不变的部分，那就是大家一定要觉得能祈福、能保护得了你。像钟馗放上去，看到他的样子你就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文化力量在里面。如果哪吒大家很喜欢那就可以做成年画贴起来，也许在几百年之后，哪吒又成为新的传统了。”
在李牧看来，创新型年画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可以视为人们以前贴在家里的明星海报。“或者说像是贴一些以前我自己比较喜欢的《灌篮高手》这样的动画海报。其实年画也可以存在这样的一个功能。”他在农村曾经看到一组关于《三国演义》的年画，一共24幅，农民就把这些一溜儿贴在墙上。“他说因为他自己很喜欢《三国演义》相关的戏曲，但是在农村有时候看不到。所以他把有关这些戏曲的年画贴到墙上，这样可以反复地进行观看。”李牧说，如今的“新年画”不仅仅是用来祈福，而且还有一种娱乐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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