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岁的外婆 已独居山间10年｜百家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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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安冬悦

01.

每个人都有故事，或传奇，或平淡，或温暖，或悲凉。又或者，跌宕起伏，从传奇到平淡，从温暖到悲凉，又从悲凉到风轻云淡。

我们的上一辈，上上一辈，都有很多故事。若将他们的故事写出来，对人生多少会有一些不一样的领悟。

一直以来，我对外婆都充满了敬畏。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她曾带过我两年，非常严厉，天天押着我做家务干农活，因此，我并不十分喜欢她。

“我教你管你，都是为了你好。”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我最抵触的一句话，但多年后我发现，她是对的，我应该感激她。

外婆今年75岁，身形缩小了很多，但没有驼背。她有一只眼睛早已完全看不见，但精神面貌极佳，身子骨也还算硬朗。不瞒你说，她已独居山间十年了。

七旬老人独居山间，一座小院，几间瓦舍，一只狗，两只猫，几只母鸡，屋前屋后是菜园，菜园边上是一小片橘子林和一大片竹林。橘子熟时，母亲、姨妈、舅舅，都会去摘一大筐带回家慢慢吃。

外婆就像隐居山林的修行者，不问世事，不恋浮华，心中自有天地，一个人愣是把平淡的生活过成了诗与远方。

02.

外婆是个孤儿，被好心人收养，只读过两年书，但勤勉好学，悟性极高，自学能力强，靠一本字典，学会了很多字。在那个年代，外婆算得上一个知识分子。

后来经人介绍，外婆嫁给了外公。外公是一位医者，上山挖草药，进城摆药摊，后来成了远近闻名的中医老师。外婆跟着外公学手艺，懂了很多，也能替人号脉看病开药方，针灸推拿拔火罐。

外公外婆一起上山采药，进城摆摊，夫唱妇随，恩爱有加，被传为人间佳话。他们育有四个子女，实际上是生了五个，只是有一个在四岁时因意外而夭折了。那件事，对他们的打击非常大。

那个年代钱不好挣，即便是摆药摊，收入也时好时差，很不稳定，一家老小生活颇为艰难。为了多挣些钱，外婆开始偷偷帮人取环。

那时候，计划生育搞得如火如荼，想生二胎的人只能偷偷找医生取环，这事风险大，自然挣得多。

外婆做这行做了很多年，就连我都有印象。据说，很多家庭因为她生了二胎，都对她十分感激。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因有人告密，外婆被抓，劳改了两年。

我曾随父母、外公、舅舅等一大家子人，一同去探望过外婆，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下过很大一场雨，每个人身上都满是黄泥，十分狼狈。

03.

外婆出来后来，不知怎的信起基督教，可能也不是很正宗的基督教，反正就是吃饭前祷告，睡觉前祷告，没事就抄圣经，逢人就传教，家人都反对她，说她走火入魔了，但她非常执着。

外婆曾给我讲过很多故事，还要求我跟她一起祷告，我依样画瓢学了不少。懂事后，我就不听她的了，为此，她又生气，又无奈。

外婆想让所有亲人都成为信徒，一生平安顺遂，无灾无难，可偏偏没一个人肯听她的话。她一说，大家要么嘻嘻笑，要么反驳，气得她谁也不想搭理。

也正是这个原因，她在65岁那年离开了家，去帮一个熟人看房子。那房子就是她现在居住的农家小院，很偏，周围已没有人家，那房主也举家搬到城里去了。外婆住在那，只需自己交电费，没有别的费用，菜园果树也全由她自行打理。

外婆很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点不觉得孤独寂寞。就连儿女想接她去住一阵子，她都不乐意，去也顶多去两天，第三天必定要走。

母亲、姨妈、舅舅都拿外婆没办法。所以，他们通常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买东西去看她，再给她一些钱。

外婆之所以独居而不孤独，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有自己的兴趣爱好，有自己的信仰。

她看书，写字，诵经，还有几个老姐妹偶尔去探望她。她觉得，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何来孤独，何来寂寞？

04.

五年前，外公去世，我奉命接上外婆一起回老家。

当我到达外婆的小院，把消息告诉她时，她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怔了一下，随即说道：“人已经走了，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还是不回去了。”

我非常不解，劝了很久，希望她能跟我回去送外公一程，好歹多年夫妻一场。

外婆沉吟半晌，说：“我只有一只眼睛了，我哭不得。”

很简短的一句话，却满满都是沧桑。别人都说外婆冷漠无情，但我认为，她只是不敢直面生死离别罢了。

如今，外婆仍一个人住在那。养猫养狗，种些小菜，闲时看书写字，如此而已。母亲给她买了智能手机，她也不怎么用，就打打电话。

我们都在担忧，她已这么大年纪，身边没人怎么行，万一哪天病倒，远水救不了近火。

可外婆不以为然，她说：“我现在很好，还没到需要人伺候的时候，等哪天真动不了，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05.

从前，我对外婆既敬重又畏惧，如今，只有深深深敬仰。她是那个时代为数不多的，真正有思想，有自我，有勇气，有信仰的女子。

她为家庭、为子女付出了大半辈子，余下三分之一的时光，她舍下一切按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一个人，一片天地，世事纷扰，皆与自己无关。这份宁静，这份淡泊，这份悠然，世间多少人求而不得？

人生，风风雨雨，起起落落，也不过匆匆几十载，又有多少时光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感慨……

愿外婆身体康健，活到百岁。

也愿我们每个人，终有一日，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过上自己最向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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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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