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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应该给小林写一篇文章。不知打何时起，我跟小林就是好朋友，仿佛本来就该如此似的。很不幸，艰难险阻、冷战争吵，我们都没经历过。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不久前的一次主动断绝联系。
这一切只来源于我的一个微笑。
那日下午，我们在第五教学楼的空教室自习过后，一起去上董老师语言学纲要的课。教室里黑压压一堆人，大多还是在位置上低头玩手机的。我的舍友已经帮我留了前面的位置，但没有小林的。“你去阿美身边的位置上坐吧？”我禁不住笑道。小林不说话。“那你去第一排去坐，我陪你。”我用半分老师的口吻命令道。小林不说话，扭头一屁股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我追上去，又补了一句：“你也得改改不坐第一排的坏脾气啊，坐后面你一定会看不见的。”小林掏出书本开始看书。
这时候，上课铃响了。我坐在位置上，心中觉着异样，一个半小时看了不止五次手机，给小林发了大概四类信息，有问候型的，如“你怎么了？生气啦？”有安慰型的，如“别生气啦，下次来早一些就好了”，有撒娇型的，如“你别生我的气嘛，丫头会不开心的”，还有承诺型的，如“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坐到后面去了！相信我！”这些信息就像沉到谷底的云，没有回音，还白茫茫地让人捉摸不清谷底的情形。每多发一次，这山谷底的云就厚一分，我的心就沉一寸。
她一定是在听课，那么好的一个学生。等到课间玩手机时她就会看到了，我想。熬到课间休息的时间，小林没有任何回信。我回头瞥了她一眼，哦，在低头看书呢，一身红衣的人群中那么显眼。我长舒了一口气，想等到放学约她一起去吃饭。可下课铃刚响，她就不见了，位置上连影儿也没有。这大冷天的，估计是急着回去个热水澡吧？也好，这样她估计就心情舒畅了，我喃喃自语。于是，吃过晚饭，我便匆匆去校外给小朋友上课。
九点钟，下课了。我坐在公交站的长木凳上，被风吹得牙关打战。下午发给小林的信息没有回音，被这寒流淹没了，而且一丝不剩。夜深人静，周围仅剩的老木凳子也开始嘲笑我的境遇，吱吱嘎嘎地响。我错了吗？或许是吧。我站起身，搓手、朝手心呵气，在公交站左右徘徊，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一脚把被碾平的易拉罐踹出老远。哐当！小易拉罐砸在地上，在这夜里有几分一锤定音的效果。我头皮有些发麻，想跑上去把它给捡回来，抬头却看见今晚的末班公交车迎面开来。我本能地扭头，躲进公交车里。车里暖和。我回头看躺在地上的小易拉罐，望见街上那头走过一个乞丐，哐当一声，又把小易拉罐往垃圾桶边踹。公交车渐行渐远，两行热泪在我的脸上滚了下来。
眼前的视线全是模糊的。我在座位上掏出手机，对着空白的页面，开始给小林发信息。
小林：
我下面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严肃的。
从下午五点钟开始我就在担心你不开心，直到现在，发了那么多信息你都不回，问你究竟怎么了，你也不说。到现在你还是一点信息都没有，我觉得很难过。因为我觉得你没有把我的感情放在心里，觉得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甚至仅仅只是觉得愧疚，想说温柔话哄对方开心。
……
我不是宝玉，愿长聚不散，因为我知道，这世间总有聚散。我可以陪朋友的时间不多，说的好听的话也不多，在人前炫耀的时候也不多，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人在我心里位置不高，也不意味着这份感情的质量有问题。有些感情，宣扬着宣扬着，总感觉就会没有了。就像一个母亲看见自己孩子这段时间没生病只敢心里暗自窃喜，不敢对外言说一样。
……
你既是我的朋友，就请你把你凭空消失的原因告诉我。
丫头
信息发出的第一秒，迎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咆哮。
“他妈的我才不是介意你跟舍友坐一起，他妈的我才不是生气你把我排到后面去坐，他妈的你当时在笑让我觉得你在很随意地安排我的位置，很随意，很随意……还有我根本就不喜欢坐在第一排，你不要老是强逼着我坐第一排……”
笑？我当时似乎确实在笑，那我为什么要笑？
车到站了，我的后背渗出一阵深深的寒意。原来她什么都可以原谅我，唯独这一份笑。我的心里燃起一份敬意。
又起风了，我在熄灭的手机屏幕上瞥见了自己耳洞上的小耳钉。隐约记得，某一天在脚下这条小路上，小林很突兀地问了一句：“耳洞恢复得怎么样了？”“啊，什么耳洞……哦，耳洞啊，在好转了，我有些忘记了……”我没反应过来，她便撩起我的头发，说道：“去过医院的人还不懂得好好调理吗……我看看，还有些肿，当心着点……”是哦，那晚耳洞出血我确实哭着让她陪我去医院来着。还隐约记得，在我辅导她练习普通话期间，她一句苦没说过，普通话考试通过后，却常跟我提起，说道：“莫名想起普通话的恐惧……”随即哈哈大笑。
如今想起来，这一切也只剩一句话：原来你还记得。忆及此处，我嘴角划过一丝浅浅的笑，心想，估计在她心里，我以老师的身份出现时，严格甚至苛刻，以丫头的身份出现时，傻气而不听话。这一切她都可以笑纳，唯独在以朋友的身份出现时，我们之间需要有平等的灵魂，以爱教会自爱，在尊重间学会自重。
这才是我们的情。
作者/叶锐
叶锐，1997年生，华南农业大学中文系学生、华南农业大学诗风向团队成员、广州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坚持用文字书写纯真的生活，作品散见《凤凰新闻》、《汕头作家》、《诗报》、《塘厦报》、《文心诗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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