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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SAChina国际摄影大赛官网公布了新一届金奖作品，一幅名为《天空之城》的摄影作品以难以形容的壮丽色彩惊艳了每一个观展者。
面对媒体采访，苏槿坦承这幅作品的拍摄过程。
当时她刚应“槿木花开”摄影工作室客户的定制要求，在故宫替一对情侣拍完绿树红墙琉璃瓦的情侣艺术照，正顶着四五级大风往工作室走。
经过过街天桥时，她不得不扭头迎向大风刮来的方向，伸手将凌乱挡眼的头发重新别到耳后。仅是这无意间的侧目一瞥，就让她心甘情愿在狂风中站到了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脚下是不断流动的车水马龙，极远处是似隐若现的山峦轮廓，落日将余晖一寸寸收拢于遥远的地平线处，金色逐渐染成橘黄然后变成坠于西山的一抹殷红。
头顶上的天空，却铺成一张巨大的浅蓝到深蓝的调色盘，再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被永寂的黑色吞噬。
她端着单反，站在同样的位置，从同样的角度记录下了整个落日的过程。
将语言难以形容的壮丽色彩，牢牢映在了左眼的虹膜中。
“那么作为旅行摄影师，你一定走过世界很多地方，请问你最喜欢哪个地方？”一个记者见缝插针问了个问题。
“我最喜欢的地方……”苏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顿时漾起狡黠的笑意，“当然是我的槿木花开。我去过很多国家也去过很多城市，但是无论在哪里我都仅是一个漂泊的过客，唯有在槿木花开——我的摄影工作室里，我会有家的感觉。我想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比家更让人觉得温暖美好。”
等这篇采访刊登出去后，苏槿接到了李黎的电话，听她在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嘲笑自己这个堂堂金奖大摄影师还揪着艺术照那点收入不放，玩命儿浑水摸鱼给工作室打广告。
“有钱不赚王八蛋，蚊子腿小也是肉呀是不是。”苏槿边说边关掉灯光开关，踏出工作室然后回身落锁锁门。
“哎苏槿，说真的，你那个工作室早就入不敷出了吧？干吗还死扛着败钱，你真的不考虑下关门大吉算了？”
苏槿抬头看了看那块旧迹斑斑的木匾额，又张望了下左右灯火通明的闹市街区，顿了好半天才缓缓说：“如果我把这里关了，万安回来要去哪里找我？”
2
“槿木花开”是苏槿大学时期和谢万安一起成立的工作室。
那时候她特别狂热于摄影，拿着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生活费和做家教攒下的外快，去了距离学校三条街区的国美电器，打算趁十一促销挥霍奢侈一把，淘汰掉跟随自己多年的胶片相机，鸟枪换炮买台单反相机。
松下、索尼、尼康、佳能……一个牌子一个牌子看下去，苏槿始终在导购小姐的热情推荐中保持着清醒头脑，小算盘噼里啪啦斤斤算计着性价比和自己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银子，直到那声好听到极致的磁性声音响起——
“我建议你看下这款型号，比较适合你。”
苏槿应声抬头，见佳能柜台里一个瘦高白净的男生托着一款相机，漆黑的眼睛透过薄薄镜片正望着自己。她左右瞧了瞧，然后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男生挑了挑眉。
“你怎么知道这款适合我？”苏槿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相机，低头摆弄了下。
“性价比高，该有的功能不算顶配但也不算太次，适合穷学生玩。”
苏槿蓦然抬头，眨巴着眼睛问：“你怎么看出我是学生，还穷？”
“西语系大一新生，是不是？”男生眼睛弯了弯，见她露出更为惊讶的困惑表情，才好心提醒眼前这个贵人多忘事的小学妹，“我是法学院的，刚开学你迷路找错教室，还是我把你送去你们上课那教室的。”
“哦哦哦对！我想起来了！”苏槿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歪头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相机，她忽然谄媚地凑了上去，“那个……呃，学长，你在这里做兼职啊？有没有内部员工折扣价呀，求个最大大大折扣，便宜越多赠品越多越好！”
“谢万安。”
“嗯嗯这次我绝对记住不会忘了！”
最后苏槿从谢万安那里拿到了超多超划算的赠品，为了答谢他就等他下班请他吃了顿大排档豪华套餐。没想到过了几天谢万安又以回请的名义带她去小食爆搓了一顿。
就这么一来二去，谢万安追到了苏槿，花圃月下抱得美人归。
3
为了参加摄影论坛组织的旅游摄影线下聚会，苏槿从网上扒下来了一打兼职摄影师信息，背着帆布小挎包带着单反相机穿街走巷挨个去面试，从一堆竞争者手里抢下了两份兼职。
第一份兼职是帮一家淘宝原创品牌店拍产品图，第二份兼职是帮一家小规模摄影工作室接拍写真艺术照。那段时间苏槿每天忙得团团转，下了课饭都不吃直奔拍摄地点，连续两个月下来累得人活生生瘦了好几圈，惹得谢万安心疼得不得了。
“苏槿，那兼职你别干了行不行？”谢万安接她从工作室下班，两个人沿着路灯照亮的长街牵手散步，他语重心长地再一次尝试规劝她。
“不行，”苏槿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喜欢摄影，不怕辛苦不怕累，只要让我摸着相机我就开心。万安你不知道，从取景器里看到的世界，跟我们肉眼看到的世界完全不同。”
谢万安搞不清楚她说的什么相同不相同的，只是心疼她为个兼职东奔西跑熬夜修片清瘦得厉害，见她不肯听自己的话，干脆停下来拉住她转向自己，继续哄劝。
“如果只是喜欢摄影，你尽管去玩去拍照，我绝对不拦着。可现在就为了那仨瓜俩枣的提成，你一个月把自己折腾掉好几斤，你至于这么缺钱吗？”
苏槿听着，慢慢皱了皱眉，眯起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谢万安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当即也不去吵她，就这么拥着她等她自己慢慢想个明白。
末了，苏槿大叫一声，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然后又跳又笑地离开他的怀抱，“万安你真是个天才！你说得对，我明儿就辞职不干了。”
谢万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她又说了后半句，“他们工作室的那套活儿我也会，所以干吗还给他们打工？不如我自己也开个工作室单干。”
就这样，苏槿兴起了开独立摄影工作室的念头，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谢万安拗不过她又心疼她，只好腾出所有空闲时间尽量帮她分担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比如充当电动车车夫，载她去跟客户约定的拍摄地点；比如买饭买水洗印取片，跑腿跑得没有半分怨言；比如客串个模特举个遮光板，坐立站卧要哭要笑但凭她一句吩咐。
寒暑更易，一晃苏槿到了大四面临毕业，同学室友们一个个忙着面试实习找工作，唯有她依旧整天相机不离身，乐死不疲捣鼓着尚还只为网店经营的“槿木花开”摄影工作室。
彼时，谢万安已经拿下了司法考试，进律所工作了两年。
狭小的出租公寓里，谢万安对着镜子系领带，边系边问仍蜷在被窝里的苏槿，“我有个同学他们公司正招小语种翻译，我帮你问过了，西班牙语也要，你要不要去试试？”
“不要。”苏槿眼皮都没睁，迷迷瞪瞪地一口拒绝。
谢万安走过去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揉揉她的脑袋耐心问：“再过三个月你就要毕业了，现在不抓紧的话好工作就都被别人挑走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我不打算找工作，我要做职业摄影师。万安，我打算找个门面租下来，开个‘槿木花开’摄影工作室的实体店，你觉得好不好？”
“你认真的？”谢万安愣了愣。
“当然啊。”苏槿答得理所应当。
瞧着她脸上洋溢着的憧憬期待，谢万安怎么也不忍心说半个“不”字，最终揉揉她的脑袋宠溺地笑道：“好，都听你的。”
谢万安拿出了他工作两年攒下的所有积蓄，又和她一起申请了创业贷款，两人一起盘下了一间小店铺，装修一新，挂上了“槿木花开”摄影工作室的漆木招牌，在苏槿毕业那天正式开门营业。
可是实体工作室终究没有网店经营来得容易，杂七杂八各项费用支出汇总成账单愁得苏槿唉声叹气，工作室经营没两年就已经入不敷出，全靠谢万安的奖金分成和苏槿熬夜兼职西班牙语翻译的私活才勉强补贴上工作室的亏空。
又一次核算过当月对账后，谢万安试着劝苏槿放弃，“关掉工作室吧，或者你再重新做回网店不也是一样的吗？那样能省下不少支出，你每月接几单活儿再加上我的工资奖金，足够咱们活得滋润富足的了。”
苏槿翻来覆去考虑了好几个晚上，还是摇头说不行。她咬着唇跟谢万安保证，让他再给自己一段时间，自己一定会努力扭转工作室的亏困局面，绝不继续拖他后腿成为他的负担。
谢万安抚着她的脸颊叹气，“苏槿，我从没把你当作是负担。对我来说，你比全世界都重要。”
苏槿瞬间羞红了脸，一头扎进他怀里不出来。
她没有告诉谢万安的是，她舍不得关掉那间工作室，是因为对她而言这间工作室是她跟他最重要的回忆，里面的格局装潢全是他们一起设计的，每一个摆件摆设都是他们亲自布置的，甚至连漆木牌匾上“槿木花开”四个字都是他亲手刻上去的呢。
这让她如何舍得说不要就不要，说抛弃就抛弃。
4
李黎提着宵夜来找苏槿的时候，她正趴在电脑前修图片写游记，行李箱敞开横放在木地板上，衣服和化妆品乱七八糟摊了一地。
“瞅瞅你这里都快变成猪窝了，你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李黎小心踮着脚避地雷似的迈过那些障碍物，把打包的麻辣烫和烤串放到小茶几上，又轻车熟路去厨房冰箱里拿啤酒。
“这不下午刚下飞机到家就开始赶工，还没来得及收拾嘛！”苏槿丢下鼠标和键盘，飞扑到小茶几前，抓起烤鸡翅就狼吞虎咽往嘴里塞，“那个没人性的旅行社让我明早就交成品，搞得我连晚饭都没工夫吃，幸亏还有你来救济我！”
“看看谢万安不在你把日子过成了什么鬼样子，等他回来非骂死你不可。”李黎拎了两罐啤酒过来，放了一罐在苏槿面前。
苏槿拿过来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咽下了那句他大概不会回来了。
“你都拿了那个什么金奖，以后就是超大神摄影师了，再也别接这些事多钱少的小破单了呗。”李黎盘腿坐在地板上，掰开一次性筷子挑麻辣烫吃。
“苏槿，我辞职了，而且辞得特别帅，直接就把辞职报告扔那帮傻逼脸上了，以后再也不用写那些破文案了。”
苏槿被她跳跃性的话题弄得一愣，很快就笑着跟她碰杯，“恭喜恢复自由身。那接下来呢，你该不会想回家专职伺候你家老男人吧？”
李黎嫁了个比她大九岁的男人，半年前才扯证，现在新婚燕尔的甜蜜期还没过，整天朋友圈里黏黏糊糊秀恩爱，虐得一众单身狗汪汪汪吵着要拉黑他们。
李黎嘿嘿笑了两声，满脸甜蜜地装娇羞：“我打算先趁着年轻，生俩孩子玩玩再说，大不了以后我来给你当助理，你负责拍照我负责文案策划咱俩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看着她浑身洋溢着的让人难以忽视的幸福感，苏槿忽然心生羡慕，羡慕她所拥有的居家温馨的小日子，羡慕她有个可以肆意撒娇的老公，羡慕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怀孕生子……
可是这些羡慕通通只能是羡慕而已，苏槿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把这些全都照搬放在恐婚恐亲密家庭关系的自己身上，大概自己早就受不了到近乎窒息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她也根本不会失去谢万安。
5
苏槿接了一单知名大品牌婚纱广告摄影的业务，财大气粗的客户最肯出资砸钱，指明要求PSAChina国际摄影大赛金奖摄影师负责拍摄，并打算以此为噱头提升广告逼格。
所以苏槿毫不客气地带上了临时助理李黎，跟着客户方来了趟圣瓦伦丁普罗旺斯薰衣草海景基地三天两晚公费旅游。
碧海蓝天，风车椰树，大片大片的薰衣草花海。海风拂过皮肤，暖暖的像是情人的低语，当真是能让人忘却世间一切，甘愿此生沉沦在这份抵死缠绵的浪漫里。
“天呐这里真是太美了！”李黎张开双臂深深嗅着薰衣草花香，“上午看你给那些模特拍的婚纱照，感觉我的那套婚纱照拍得就像一坨屎！真想让老男人带我来这里重拍一套啊！”
“我求求你快饶了他吧！你知道这么一趟婚纱摄影得烧多钱？”
“那又怎样？婚纱呀，一辈子就拍这么一次，贵点也值了，毕竟是一辈子的回忆啊。”李黎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感叹，紧接着又揶揄地捅了捅苏槿，“哎，等谢万安回来就叫他带你来这个地方拍婚纱照，否则必须拒婚哦我跟你说！”
“我已经拒过了那么多次，他恐怕不会再给我拒婚机会了。”
苏槿低头摆弄着镜头，徒劳地想掩饰掉眼底的懊悔与难过。
在她的记忆力，谢万安一共求过9次婚。各种能让女孩子惊叫的惊喜和浪漫他都为她尝试过了，却没有一次如愿换得她的点头。
他最后一次求婚，是两个人吃完晚饭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当时苏槿边看手机边吃薯片，很是心不在焉，他却偏偏缠着她闲聊。
“我哥们周末打算自驾游去东戴河，要不咱们跟他们一起去？”
“不去。”
“那咱们周末看《魔兽》去？”
“好。”
“看完带你去吃烤肉，上次你就说想吃来着。”
“行。”
“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半个“好”字如鲠在喉般卡在喉咙里，苏槿浑身僵硬地瞪大眼睛看向谢万安，毫不意外地在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无奈与失落。
“万安……对不起。”她慢慢垂下目光，轻声道歉。
谢万安摸摸她的脑袋，起身去厨房帮她洗杏洗桃做水果沙拉。
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苏槿蜷起身子用双臂圈住膝盖，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了臂弯。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谢万安，真的很对不起他，他对自己那么那么好，却换不来自己该有的半句承诺。
她爱他，却无法答应嫁给他。
她不敢给他任何承诺，也不敢接受他的任何承诺。她曾眼睁睁看着父母的感情破裂，她曾经历过家庭的分崩离析，她害怕他们也会走上父母的老路，她害怕将来有可能会变成那样子的他们。
几乎是在她有记忆以来，每天面对的就是父母永无休止的争吵和厮打。爸爸发完火咣当一声摔门就走，妈妈继续在家里又哭又骂，吓得她只敢躲在床角抱着毛毛熊瑟瑟发抖。
所以对婚姻的恐惧，对家庭的恐惧，对她来说几乎是埋在心底根深蒂固的噩梦和灾难。
6
谢万安又回到了“槿木花开”工作室。
当时苏槿正帮着两个想拍闺蜜照的高中生挑模板方案，听到迎客风铃的清脆声响，她下意识抬头对着门口方向说了句：“欢迎光临。”
然后就看到了拖着大行李箱，风尘仆仆站在那里冲自己微笑的谢万安。
“你、你怎么来了？”苏槿有些慌乱，却又难以抑制地开心。
“并购案结束了，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儿？”谢万安似乎很诧异她的问法。
两个高中女生似乎看出了什么，弯起眼睛冲他俩挤眉弄眼贼兮兮地笑，闹得苏槿有些招架不住地大红了脸，急忙催着他赶快去楼上小阁楼拾掇拾掇自己，看那胡子拉碴的像什么样子！
扭头见他当真听话地拎起箱子上楼去了，苏槿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踏踏实实地塞回了肚子里。耐心陪两个小姑娘敲定了拍摄方案，又约定好拍摄时间，苏槿送走她们便闭店谢客转身上了阁楼。
阁楼上铺的深棕色的木地板，阳光透过方窗倾泻进来，照得地板缝隙金光闪闪好似洒了金粉，也照得摊睡在沙发床上的谢万安眼底的青黑愈发明显。
“既然你回来了，就是又原谅我了吧？”苏槿在他身侧跪下来，将他垂搭在地板上的左手抬起来握在手里，另一只手细细描摹那让自己日思夜想的眉眼，“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谢万安就算再好脾气也架不住她数次三番地拒婚，她最后一次拒婚后，谢万安不动声色进厨房帮她拌了一碗水果沙拉，又挨着她看了一晚上娱乐节目。
她本以为一切就如同前八次，那尴尬的一幕就这样在两人默契地黑不提白不提中默默翻页，却没想到第二天睁眼已经找不见了他的踪迹。
尽管他留下字条说，律所接了桩跨国并购案，他大概要连续加班忙上很久，最近就跟同事一起住律所了。但苏槿就是知道，他生气了，为了拒婚的事，说不定这张字条就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委婉温柔的分手方式。
可是现在，整整两个月零十七天音讯全无的他又回来了。
苏槿探头在他唇边落下一吻，歪歪斜斜坐在地上，侧身半靠着他的身子，将脑袋枕到了他随呼吸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心脏鼓膜强有力的震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有他在身边，总是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可是……做人不可以太自私。
7
苏槿要跟谢万安分手，不仅把自己的东西全打包从他租住的公寓里搬出来了，还把备用钥匙给他留下了，一副破釜沉舟要跟他断绝关系的坚决态度。
谢万安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到她了，但是他也态度坚决地不同意分手，每天电话短信骚扰她想让她回心转意，可惜没有一通电话被接通、没有一条短信被回复。
似乎终于被他持之不断的联络所动摇，苏槿终于回复了一条短信，约他晚七点在望湘园面谈。谢万安欣然赴约，却怎么也没想到那竟然是她安排的一场相亲宴。
“苏槿你这是什么意思？”谢万安扫了眼坐在她身边的娉婷女孩，眼神顿时冷了三分。
“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呗，”苏槿笑盈盈说，“来来我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叫莫玲，时尚杂志社美编，又温柔又漂亮，贤良淑德宜室宜家。小玲，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谢万安……”
她话还没说完，谢万安啪地一拍桌子，起身拂袖而去。
“苏苏姐？”小姑娘被吓了一跳，立刻紧张地看向苏槿。
苏槿望着他负气而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转头看向她，“没事，他大概又被老板骂了心情不好。来，姐请你吃饭算是赔罪，你别客气随便点。”
得知苏槿闹的这一出后，李黎气得马不停蹄赶去“槿木花开”骂她。她不管店里是否还有客人在选片，冲进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苏槿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能作了啊！
“谢万安他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说要开工作室，他拿出所有积蓄都给你，赔了赚了问都不问一句！你说要拍海上日出，他二话不说陪你上了游轮，结果自己晕船差点把胆都给吐出来！你说还不到时候不想结婚，他扛着全家逼婚的压力等着你！
“就算是在我这个旁人眼里，他对你的纵宠也到了无法无天没原则没底线的地步，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然给他安排相亲介绍女朋友？你这是往他心里捅刀子呢你知道吗！”
李黎还没骂够，突然就看见苏槿低头捂着脸哭了。
“你哭个屁啊，现在要哭也该谢万安哭！你委屈个什么劲，我说你说错了吗！”
苏槿闷在嗓子里的声音小小的，断断续续地抽噎。
“他什么都好……可是就因为他太好了，我才不想继续耽误他。他应该有个温馨舒适的家，有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有一双聪明伶俐的儿女，可是这些东西我统统给不了他……所以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彻底推开他，才能让他从别人那里得到这些。”
“你是个傻子吗！”李黎气得直跺脚，“你就是个傻子！”
“李黎你答应我，”苏槿抓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恳求，“不要告诉他这些，一个字都不要说。”
看着她哭到通红的眼睛和愈显憔悴的神色，李黎心里再气也不忍心了，只好愤愤一甩手，“你们的烂事我才懒得管！你就自己没事作吧，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谁也没想到李黎的话竟一语成谶，后来苏槿的确险些悔断了肝肠。
8
“槿木花开”摄影工作室接到一笔新订单，客户预订了婚纱照B款套餐，订单落款的名字是谢万安。
苏槿对着网页上的订单信息愣了半天，直到眼圈酸胀得实在睁不开，眼泪扑簌簌成串砸在了键盘上。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心如刀绞，好似有谁狠狠捏着自己的心脏，疼得自己根本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谢万安会娶别的女孩，或者说现在这种结果恰恰是她最初的期待。可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后悔难过得淋漓尽致大哭了一场。
可到了拍摄那天，她才发现携手新娘而来的竟不是他。
“哦，这是我同事帮我订的，”新郎挽着新娘笑出八颗白牙，“我说想跟小蕊拍最好的婚纱照，我同事就给我们推荐了你们的工作室，说在这里一定能拍出最让我们满意的婚纱照。”
话没说完就惊讶地看见面前端着相机的摄影师竟毫无征兆红了眼圈，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惴惴地不知该如何道歉。
苏槿用手背蹭去眼泪，抬头露出大大的明媚笑容，“不好意思刚才眼睛里吹进沙子了，来，咱们开始拍吧。你们别紧张，我会告诉你们该怎么摆拍，你们按我说的做就好啦。”
一整天的外景拍摄结束后，苏槿背着摄影包返回了“槿木花开”。
她身后的夕阳拖长了她的影子，影子的尽头连到了一双脚。苏槿蓦然抬头，只见谢万安双手插兜正靠在那里，神态间尽是自己熟知的温和纵容。
“拍完回来了？”
苏槿愣愣地点头。
“过来，”他抬手叫她，她什么都没想就立刻走了过去，“哭什么啊小傻子，我就知道你看到订单肯定会号啕大哭，后悔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闹分手。”
苏槿低着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眼泪掉在脚面上砸开了泪花。
“苏槿，对不起，以前都是我错了。”谢万安忽然又放柔了声音。
苏槿愣愣抬头，不明白他究竟哪里有错。
“这段时间我终于想明白了，以前我求婚的方法全都问错了。”谢万安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明明知道你有心理障碍还偏偏问你要不要嫁我，是我的错。放心吧，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问你了，不会再让你焦虑紧张害怕又危难。”
苏槿咬咬嘴唇又掉出一串眼泪，她以前害怕他的求婚，可现在听到他说再也不会向自己求婚了，心里竟泛起阵阵强烈的失落。
“苏槿，我问你。”谢万安牵过她的左手，在她额头上轻然落下一吻。
“你愿不愿意此生跟我携手天涯，我们一起去拍世间最美的风景，制造独属于我们两人的美好回忆，然后等我们累了倦了老了就再回‘槿木花开’，坐着摇椅携手看夕阳。你说这样好不好？”
苏槿没有回答他，而是哭着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我愿意。不管是槿木花开还是天涯海角，我只愿跟你在一起。作品名：《你是否愿意与我写手天涯海角》；作者：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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