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国人心中，幸福就是一家人团聚，阖家欢乐。团圆是中国人的心中有一种文化遗传密码。每逢春节，多少人长途奔袭，历尽辛苦，也要与家人团聚。在聚少离多的今天，团圆显得更加弥足珍贵。家圆，团圆，碧桂园。2019已亥春节，乐居联合碧桂园向全国网友发起《团圆的故事》有奖征文，记录那些有关春节回家、家人团圆的感人故事。
文/牛永琼
离开十年后，我们一千多易地扶贫搬迁的新村移民，同吃团圆饭，集体过大年。一百多张桌子，从街头到巷尾一字排开，辞旧岁，迎新年。这是十年前，山里人做梦都没有出现过的画面… …
是的，这一切发生在十年后的新村。十年前，我的村庄是陇南阴平摩天岭古道上的一个僻静山村。山村很美，距离“人间天堂”的九寨沟，不过一小时车程，碧水蓝天，青山掩映，宛若世外桃源。山村也很穷，直到被废弃它都没有摘掉“特困村”的帽子。
故事要从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说起，那场惊天动地特大地震，让我的村庄毁于一旦。村内多处滑坡，民房尽毁，4人死亡，61人重伤，那是我和我的村庄共同的苦难。灾后评估说村庄地质结构过于脆弱，有整村滑坡的危险，不宜居住。幸存下来的人，只好易地搬迁。村庄被废弃的命运，自不待言。
我记得搬迁那天，北风呼啸不止，漫天的大雨瓢泼。我们手提肩扛着锅碗瓢盆，走在山路上，活脱脱一群要饭的流浪汉。山石从崖上松软的泥土中滚落，一个接着一个撞向山谷，发出阴森的声响，盘旋在村庄上空，惊得驮着粮食重物的骡马，不时发出恐怖的嘶鸣声。几位不舍得离开村庄老人，坐在泥里恸哭，更有甚者直接冲着祖坟上的墓碑撞去，让儿孙们就地把撞死的他们埋了。那情状，我一辈子也不会忘。或许，那就是所谓故乡故土的分量… …
走出大山的人们，成了政府易地扶贫搬迁的重点帮扶对象，他们在县城城郊的移民新村落了脚。移民新村很大，足足有十几个老村子那么大。七八个地震搬迁村凑在一起，才勉强把它住满。移民新村也很漂亮，独门独院儿的小楼，一幢连着幢，城排成行。室外一水儿的青瓦瓷砖、锃亮的玻璃窗，阡陌街巷，干净通达，街道两旁，花草铺满，村子中央是一个大型的文化广场。室内则是大理石地板，墙面比白鹰的羽毛都晃眼，各种家具一应俱全，独立的厨房、卫生间，而且听说新村是按能扛八级地震的标准建设的… …
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惊呆了。就连之前寻死觅活的老人们，也停止了哭闹，他们踩着两腿泥，傻傻地楞在小院儿外，不敢迈步走进去。直到镇上的扶贫干部们将他们请进去，并给他们解释，“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房子，你们的家！”他们仍然觉得那不是真实的。即使是现在，村里人闲聊感叹时都会说，“人家这房子可真是讲究！”
在山里的语言系统中，“人家”，是别人家的意思。山里呆了多半辈子的人，在潜意识里有着与生俱来的“识趣”，他们接受自己的贫穷，更接受好东西都是“人家的”事实。就这样，人们在移民新村安居了下来，娶妻产子、生老病死，仿佛我们生下来就生活在移民新村。原来的村庄和属于原来村庄的悲痛，一天一天、一点一点都被淡忘。只是每年的5月12日，村里1200多人都会在夜幕降临时，在街头巷尾点几支蜡烛，烧几刀火纸，无论家里有没有人在那场灾难中丧生，都会祭奠一番，沾亲带故、尊崇“逝者为大”的乡村一贯如此。
今年春节，村里几件大事挤在了一起。一则，今年是“5·12特大地震”发生后的第十个新年。二来，今年是地震移民迁居移民新村的十周年。三是，今年移民新村实现整村脱贫。所以，镇上的易地扶贫搬迁干部提议“新村全体村民和干部一起吃个团圆饭”。于是，经过几天的筹备，盛大的“千人团圆宴”开始了。
年三十下午五时，一百二十余桌团圆饭开始上菜。每桌十个人、十二道菜，寓意“月月有圆满。火红的辣子鸡，肥美的蒸蹄髈，清爽的酸菜鱼、可口的鸭脯肉… …应有尽有，都是村民们平时惯吃、爱吃的菜。移民群众和扶贫干部同桌而坐，亲戚不亲戚的都随来随坐，大家大快朵颐之时，相互祝福，时事政策、家长里短地聊着。推杯换盏间，亲若一家子。每一张笑脸中，都记录着乡村的变化。
随意选一桌坐下，去听。村民们谈论都是“你们家二丫头硕士快毕业了吧？”“刘才家的小子是赶上好政策了，国家拿出十几万，乡干部还陪着去外省医院，硬是把命给救下来了！”“开年后黄家坝的工程要人哩，人有的是钱，工资都是按月发，从不拖欠！”… …
年夜饭毕，已是晚上八点。所有人互相道别，回到自己的小家里，看春晚、话家常。夜里十二点，新村中央广场上烟花升空，一朵接着一朵，在新的一年争相绽放。村民们纷纷出屋观看，每家的门开了，暖暖的灯光从每家每户的屋子里跑出来，跑进新的一年。
我那被废弃的村庄，隔着群山，会看到今夜的璀璨吗？
如果它看到今夜盛大的千人团圆宴，听到村民们都已脱贫的消息，今夜会是怎样的欣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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