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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头今年65,托人在一集团公司的下属工厂弄了个更夫的工作,每天晚上5点上班,第二天早上8点下班。工厂在城西郊区,这地方住家少,工厂多,交通并不方便,好在他每天坐通勤来坐通勤回倒也无妨。
每天等工人一下班,老陈围着偌大的院墙绕一圈,看看有没有漏洞,有了赶紧补上,没有就回门房吃饭。吃罢饭,老陈搬把椅子坐在大门口,半导体声音调到最大,直到喝完两大茶缸子的苦茶。
这天老陈像往常一样的闲情逸致的坐门口纳凉,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声,“抓住他,杀人啦,抓杀人犯啊......”
老陈站起身手搭凉棚往门前的路上看去,一个汉子慌慌张张的顺着路边朝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喊声是从他后面的一排民房里传来的。
别看老陈60多,身体可好着呐,他伸手从墙角拽出根一米多长的四分管,管头被削成斜口,既能当枪扎又能当棍使。工厂位置偏僻,常有偷鸡摸狗的出现,这武器还是有相当强的震慑力的。
老陈双手横握四分管紧走几步,立在了马路中间,对着跑近的汉子大喝一声,“站住,干什么的!”
那汉子猛地刹住脚,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他恶狠狠紧举起左手里菜刀,刀上沾了血,“老头,让开,不差多杀你一个!”
老陈脚步坚定地往前走了两步,“好小子,那你就上来试试吧!”
......
当天晚上老陈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已经深夜11点多了,民警挺和善,用警车把老陈送回单位。这事虽然凑巧,但老陈觉得自己做了好事。这嫌犯要是跑了,通缉抓人,国家得花多少钱?保不准他还杀人。老陈就趁着兴头问他,抓住了坏人能有什么褒奖。
可以申请见义勇为啊,警察是这么说的。
老陈以前倒是听到“见义勇为”这回事,但也没遇到过啊。警察就拍着老陈的手,“大爷,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通报给你单位领导的。”
回到单位,替他值班的村民讲诉说,杀人的那小伙子怀疑老婆跟同村的人通奸,借酒劲就把人给砍了,连着十几刀招呼在脑袋上,被害人没抢救过来。村长也大老远的跑来,拉着老陈的手不松开。
果不其然,第二天老陈再来上班时,全工厂的人都知道了老陈勇捉杀人犯的事儿。接下来的几天里,总公司华丽的大堂正当中的大屏幕滚动着斗大的字体:热烈庆贺门卫陈师傅勇抓杀人犯!
大家那阵都挺兴奋,公司上上下下也都传遍了,见面都议论,管老陈叫英雄、老大,恭喜的有,羡慕的多。有好心人提醒老陈,见义勇为最少能奖励两万块钱。
老陈这个乐啊,两万啊,打更一个月才1200块,这可是小两年的工资钱。虽说老陈家里不缺钱,可谁又能嫌钱多咬手呢,再说,这钱是老陈应得的,拼了命抓了杀红眼的杀人犯,那可以说是拿命换来的。
其实,钱不钱还真无所谓,那是荣誉,老陈参加工作几十年,这还是头一回得奖励呐。
没想到等了十几天,公司一直没动静。老陈还是每天喝茶听半导体,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领导只是推,意思这事涉及的单位多,这证明那证明的,挺麻烦,就不想理睬老陈。
村民现在都爱吃完饭聚老陈这儿听风,七嘴八舌的一合计,这事还得找警察,毕竟是他们先给提的这事。派出所同志很热情,给我们发了份《见义勇为行为确认告知书》,还给开了个事发经过的证明,盖了红章。
都以为这下万无一失了,公司这边还是没动静。公司和工厂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老陈也没法上公司去说,只能跟这面的厂长反映。
气人的是,厂子里当时各种传说都有,说是公司已经给老陈私下奖了不少钱,甚至见义勇为也评上了,老陈应该拿这奖金请大伙乐呵乐呵。
老陈低了头,晚上甚至连门房也不出了,关了半导体,躺在床上生闷气。
这种好人好事媒体哪会放过,隔了一段时间,案情基本清晰之后,当地报纸在第四版用了一个豆腐块,把老陈的事迹报道出来,只不过好像姓名搞错了,写了个姓蔡的。
老陈一气之下打电话到报社理论,连带着申请见义勇为的事儿一起吼了出来。要不说媒体素质就是高,一面道歉,一面采访,一面答应重新如实报道。
过两天新的新闻就出来了,这次是在头版,标题是:见义勇为该不该拿奖金。
新闻一报道,公司果然就积极行动了。经理特意跑来工厂开了个会,说你老陈行啊,挺能来事,不过别再闹了,闹太大了对谁都不好。你们等着,公司肯定会有说法。
老陈顿时一脸懵逼,我特么闹什么了,我一打更老头,平平安安是最大的福,不给奖励也无所谓,我不稀罕,可也不能把我的事儿按在一个姓蔡的脑袋上,真要是给了奖励你说我冤不冤。
公司领导不耐烦了,大体上的意思呢,申报这荣誉挺复杂的,涉及到公司、工地、警方、民政这么多单位,更夫抓人是不是职责行为还有争议,还得看见义勇为的程度和影响力怎么样。
老陈还在琢磨这事的时候,公司的气氛起了一些变化。半夜值办,总难免有个脱岗的时候,平时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要严格管理了,抓住一次扣200块钱,迟到早退也得扣钱。而且公司各个部门打更的十几个,只抓城西不抓城东和城里的。用总公司办公室主任的话说,你是英雄,得做个表率。
眼瞅着天气渐渐凉爽下来,老陈见义勇为的事儿还是一直悬着。
秋风刮起的时候,经理找老陈谈过一次话,说是有人举报老陈走后门上岗,如果现在回家就此打住不追究,而且一次性开两个月的工资。如果不回家,经理没说。
村民晚饭后来找老陈聊天,从门房里一瘸一拐地挪出来个老头,“老陈?不认识,我是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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