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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一个以浪漫著称的国度。
你可以从它的电影里找到人的任意时刻所能触碰到的任何一种爱情。
《两小无猜》里童年时的懵懂；
《巴黎小情歌》和《芳芳》里少年时的热烈纠缠；
《爱》里年老时的相知相守；
所有这些爱情电影中，《沉静如海》是最容易被遗忘的一部经典爱情佳作。
这部拍摄于2004年的法国影片，改编自法国作家Vercors写于1941年的同名短篇小说。
导演是皮埃尔·布特龙，一个不太为国内观众熟悉法国导演。
《沉静如海》是他所有作品中评分最高的，高达9.1分，好于98%的爱情片，好于98%的战争片。
没错，这是一部以二战为背景的爱情片，
其实影史上这类影片非常多，其中不乏佳作，比如《英国病人》、《卡萨布兰卡》、《布达佩斯之恋》、《苏菲的抉择》、《广岛之恋》、《赎罪》等，每一部都值得大书特书。
而《沉静如海》的两个特别之处使它与众不同：
一是这对恋人分属敌对国家，法国少女和德国军官。
二是这部时长93分钟的电影里女主从始至终只对男主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再见”。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发生在“羊和狼”之间的爱情，换句话来讲，这场爱情甚至要比牛郎与织女爱情更残酷。
两个不同“物种”之间不仅横隔着国仇家恨，他们之间的爱恋更是被世俗社会绝对禁止。
在这种极端条件下，羊会不会爱上狼？
二战初期，法国沦陷了。
美丽的法国少女Jeanne和爷爷住在北方海边的一幢乡间别墅里，她的父母在一战中丧生了，她靠着当钢琴老师勉强维持生计。
我们没有经历过战争，我们关于战争的记忆停留在祖辈的叙述、书本和屏幕和银幕上的枪林弹雨中。
战争距离我们如此遥远，如此陌生，以至于我们在网上与人肆无忌惮地进行着“言词之战”，在游戏中模拟着生死存亡。
纵使我们对于战争的了解如此贫乏，我们也知道，国难当头，敌人是罪无可恕的。
Jeanne和爷爷就是这么做的，直到房子被德军征用，那个英俊的上尉住了进来。
言语在爱情面前是苍白的，但有一样东西是和爱情一样玄妙而又不可言尽的，那就是音乐。
在叔本华那里，音乐是“组成全部世界本身的意欲的直接客体化和复制品”；在尼采那里，音乐在悲剧中占据着主导地位；在瓦格纳那里，音乐就是全部。
叔本华说“爱神和死神总是神秘地联系在一起”，这么看的话，当爱情与战争并置的时候，必定会生出一抹携带着死亡维度的绮丽来。
于是，《沉静如海》把战争、死亡、爱情和音乐放到了一起。
在上尉踏进门的那一刻，Jeanne正演奏着巴赫的平均律。
此时的少女和老人是如此憎恨着这场战争，连同憎恨着强行住进来的上尉，以至于少女立刻停下了演奏钢琴的双手。
巴赫是德国人，贝多芬、勃拉姆斯、施特劳斯、梅耶贝尔、舒曼、门德尔松……都是德国人，为什么偏偏是德国人！
作为钢琴教师的少女自此后再不在家中演奏钢琴，特别是在上尉晚上回来的时候她更是一言不发，无比沉默。
可是这个英俊的上尉是如此的优雅迷人和彬彬有礼。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每晚回到住处，他都会在爷孙俩的沉默中自顾自地说一些话，他知道她在听，他总是试图交流。
他早上出门时说再见，晚归时道晚安，会在寒冷的天气中请求下楼来烤一会火，会独自谈论法国的作家和德国的音乐家，会讲述自己的过去，会主动提出不需要等他回家再关大门，会为自己的晚归感到抱歉.....
他的身上充溢着一种真正的贵族气质，这不只是他那带着“冯”的普鲁士姓氏，更是因为他的风度和做派。
面对祖孙俩摆在脸上的厌恶、冷漠和排斥，他没有丝毫介意，反而对于这种尊严表现出了极大的敬意。
他是那样一个完美的人，会扶起摔倒的法国男孩将他送回家中。
在那些喃喃独语中，她得知，他是一个作曲家，参军只是迫于家族传统。
他的父亲同样死于一战，他最爱的作家同样是巴赫。
如果不是战争的话，这两个人该有多少话可以讲，讲法国的作家和极致的浪漫，讲德国的音乐家，讲巴赫，讲人生以及绝妙的爱情……
才子佳人，天偶佳成。
可如果不是战争，两人也绝不会遇见。
少女已经正襟危坐，可眼神中不再充满仇恨与敌视，而是变得婉转与流连。
她开始期待起他每晚的归来，和他在客厅的停留。
她甚至开始偷偷打量他，他英俊的面庞，他挺拔的身姿，他优雅的仪态，以及得体的谈吐。
如果不是身着那身纳粹军服该多好，如果他头上没有戴着那顶镶着鹰徽的帽子该多好，如果他不是德国人该多好。
战争是残酷的，这种残酷潜藏在少女周遭的每一处，逼迫得她不得不去憎恨战争，憎恨带来战争的德国人。
因为战争，Jeanne的犹太学生再也负担不起学钢琴的费用，一夜之间全家逃离了法国；
因为战争，无数法国人要为了一丁点儿食物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甚至失去尊严；
因为战争，人们在窗台上摆出一盆盆天竺葵，这是抵抗组织的暗号，也意味着生命随时都会凋亡，就像Jeanne的邻居那样，全家只剩下一个年幼的男孩，父母都被德军抓走。
两人深知这一切的罪大恶极，又不可抵挡地陷入了爱情，即使这爱情没有一句面对面的交谈，即使这爱情注定以分离或是死亡作为句读。
在圣诞夜，少女穿上了亡母生前的衣裙，愈发显得美丽动人。
待祖父离开前去做弥撒时，她等待着，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她在等待什么？
当然是他。
但她又不能表露出来，她只能坐在那里，像一尊古希腊浪漫瑰丽的雕塑。
他进来了，依旧仪表堂堂，他弹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她弹得那首巴赫的平均律。琴声变得如此温柔缠绵，像极了爱人之间贴在耳边的喃喃细语，温存悠长。
曲毕，他来到她身后，好像两人所期待的一切就要发生，他就要将她拥入怀中，就像我们看过的爱情故事中所描绘的那样。
可他没有，他只是轻轻扶住了她身后的椅背，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这就是全部了。
法国人向来崇尚自由，解放天性，但导演却拍了这么一部“发乎情，止乎礼”的含蓄爱情电影，生生勾得人心痛惋惜。
在上尉没有回来时，Jeanne会偷偷溜进他的房间，躺在他平时睡的床上，摩挲着他平日里围的围巾，偷看他的家信，最后枕在他的枕头上沉沉睡去……
当他晚上回来时，察觉到信被动过，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他知道她来过，就像她知道他曾在她的房门前久久驻足一样。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身体接触，可是这浓烈的爱意分明溢满了空气，直抵人心，像是猫咪柔软的绒毛轻扫胸口，痒不自禁。
那爷爷知道吗？
爷爷自然是知道的。
就像那句话所说的：“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爷爷怎么可能察觉不出两个年轻人之间涌动的浓烈的爱意，可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把木材从火边挪开，别让它白白燃尽。”
在战争之下，在国仇家恨之下，这样的爱情是注定无望的，不要做无谓的投入。如果那句话没有说出口，就永远不要说出口。
但爱情的发生从来都不是可以人为阻断的，抽刀断水水更流。
一个深夜，Jeanne偶然看见邻居正往上尉的车底安装炸弹，她慌了。
此刻的上尉正和远道而来的朋友争辩着人到底是要为国家负责还是要为自己的良心负责，他在这两者之间犹豫挣扎，一颗艺术家敏感的内心经历着极大的摧残。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
那一夜，少女守在窗前，生怕他坐上那辆车。
清晨，他的那两个朋友已经坐上了车，已经在焦躁不安地催促着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冲到钢琴前，音符犹如子弹冲出枪膛般射开，前后追赶着，生怕慢了，生怕晚了，生怕他不解其中之意，生怕自己没能阻止他。
他停住了，停在了客厅凝视着她的演奏，这是他踏进这栋房子以来她唯一一次为他演奏，演奏两人挚爱的巴赫。
而她紧张的就像那些发狂狂奔的音符，指尖诉说着爱意，可这曲子生生被弹出一种悲壮来。
就在此刻，窗外一声巨响，接着是哀嚎。
他呆了一下，冲了出去。她如释重负，停了下来。
这次的爆炸事件，让他失去了两位朋友，随后他也被调离了法国。
“我被调往俄国前线了。据说我们的军队在那里取得了伟大胜利。但是那里很冷。”
俄国，一个冰天雪地的国家，他那么怕冷，就连法国的冬天也熬不住，又怎么受到了俄国的寒冷？
在他即将离去的那一刻，她泪流满面，冲出门外，对他说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甚至很有可能是最后一句话：“再见。”
上尉在俄国的战场上，而Jeanne加入了抵抗组织，两人成为了彼此敌对却又互相深爱着的两方。
人们用两种方式打破国界，时而用战争，时而用爱情。
希望下一次的相遇，只关于爱情。
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中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这并不妨碍我一刻不停地去想我们将有怎样的对话。”
爱情是如此的奇妙和神秘，以至于最博学的人都会在热恋中感受到一种词语的匮乏。
我该如何表达对你的爱呢？
我看过那么多本书，看过那么多的爱情电影，背过那么多的古诗词，却依旧无法在文字的世界中找到一句话、一句台词或是一首诗来献给你，我的爱人。
我可以书写世间万物，却无法书写我对你的迷恋。
我们听见伍迪·艾伦在电影里喋喋不休，我们看见理查德·林克莱特用了三部电影试图讲述爱情，但这些都不够，远远不够，甚至“我爱你”三个字都无法触碰那热烈的、磅礴的、崇高的爱情。
这是无法寄托于言语的爱情，一种沉静如海的爱情。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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