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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捕鸟
文/南山乔松
01
记忆中，第一次下雪时，一家人还住在解放后分给我家的那幢地主的老屋里。
一场大雪对大家来说是有好处的，可以暂时抛开繁重的劳作而清清爽爽地玩起来。于是家人迅速抢那几双套鞋，高邦的抢不着就穿低邦的。
我太小，等到套鞋空闲了我才有得穿。人小鞋大，我的两只脚像放在船里一样。于是我把套鞋里空落落的地方塞上纸团，从厨房一头那个洞偷偷钻了出去。
下雪就不用干活，除了对雪有这种好感外，我还有对雪的好奇。不过，衣服是单薄的，外面是冰冷的，大套鞋是有洞的，小手是冻僵的。
回家时吃一个在火炉盆上刚刚烤好的红薯或粿，这才是美味！一瞬间，所有的寒冷都消失了，心中只剩温暖。
后来，我读了鲁迅的《少年闰土》和《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对其中的雪天捕鸟印象深刻，于是年年企盼下雪，下大雪。
02
鲁迅在《少年闰土》里是这样说的：…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我于是又很盼望下雪…
而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是这样说的：…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地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但所得的是麻雀居多，也有白颊的“张飞鸟”，性子很躁，养不过夜的。
这是闰土的父亲所传授的方法，我却不大能用。明明见它们进去了，拉了绳，跑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费了半天力，捉住的不过三四只。闰土的父亲是小半天便能捕获几十只，装在叉袋里叫着撞着的。我曾经问他得失的缘由，他只静静地笑道：你太性急，来不及等它走到中间去…
小时候读到这文章时，我一边觉得有玩，一边表示怀疑。
鸟，我从小是见过不少的，知道它们很活泼，人还没有靠近，扑扑扑都飞了，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它们飞得比谁都快。
鲁迅说用个竹筛就能捕鸟？我实在有点怀疑。就算鸟傻傻地来到竹筛下面啄食，但只要你竹筛一动，它保证飞得比竹筛动的还快。
到底这个方法灵不灵呢？不要急，村里有人这样试过。
03
有一年，下了雪，我跟随大哥去田里放牛，就看见村里有人用此法捕鸟。
远远看见，在一块大田里，就如鲁迅文章里说的那样，一枝短棒立着一面竹筛，下面洒了谷子。人远远躲在田埂后面拿着绳子。但是竹筛下面没有鸟。
看来鲁迅的文章影响很大啊！除了我，其他人也对文中关于雪天捕鸟的情节如此感兴趣，并实践之。
经过他们身边时，竹筛下面依然没有鸟，也没有看到他们捕到了鸟。
放牛时，我时不时向捕鸟的方向张望，一方面希望他们可以捕到鸟，一解我心中疑问；另一方面又觉得不会成功。
放牛结束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依然没有捕到鸟。
我在想，他们照书上说的动作很规范呀，怎么没有捕到鸟？是不是雪还不够大，鸟还不够饿？不知。
我们走了，他们还锲而不舍地在捕鸟。当然，最终他们也没有传来胜利的喜悦。
04
既然鲁迅文中教的捕鸟方式不灵，那我就装鸟弓捕鸟。
鸟弓的原理与老鼠夹大同小异，设计很精巧。只要鸟站在那些小棒子上吃下面的谷子，则会触动机关，弯曲的那根大竹子瞬间会反弹，反弹力促使收拢绳子活扣。鸟于是被箍住挂了起来。
一年又一年，每当大雪纷至，我除了玩雪天传统的堆雪人、打雪仗，敲冰壁（即冰棱子）、吃冰壁，拿石头砸冰外，最乐此不疲的就是用鸟弓捕鸟。
之所以乐此不疲，是因为我真的看过村里有个大朋友这样装到了鸟。
那时，我家已经拆了老屋，造了新屋。当然，当年的新屋现在早已又成为老屋了。
新屋院子外面有个大菜园，菜园边是个竹林，竹林里还有樟树和栗树，平时树上鸟很多。于是我就选择这个大菜园。
在大菜园里，选择一块平的小菜地，扫开一片雪，装好鸟弓，然后就开始静候佳音。
05
说是静候佳音，其实没过一会就忍不住去看看有没有装着鸟儿。
下雪天免不了出去跟小朋友们一起玩。玩得尽兴的时候，一拍脑袋，想起家里菜园里还装着弓呢！于是赶紧回家去看。有时就静悄悄地躲在旁边看，心里默念，鸟儿啊鸟儿，飞来吃谷子吧。
终于，大樟树和栗树上传来了鸟叫声。我心里那个激动啊。
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叫了一阵，从树上飞下来，进了菜地。我心里更激动，并伴随着极度紧张：这么多鸟总得逮住一只吧，耶耶耶，终于要成功了。
本想去看看鸟儿被逮住的整个过程，那才刺激呢！但又怕惊动了鸟儿白白里，于是就忍忍忍住！只剩心里想象的内心戏。
终于，熬到鸟儿重新飞到树上。鸟弓有没有装住鸟？该死，刚才只顾激动了没有数鸟的数量。要不要去看看结果？万一鸟儿又折回菜地呢。
终于，等到树上的鸟儿全部飞走了，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结果令人失望：没有装着鸟。
06
鸟弓下面的谷子还在，难道鸟没有来这里吗？难道鸟不喜欢吃谷子吗？于是我再检查了一遍鸟弓，再回家拿些谷子撒上。
然后继续等。
如果遇到母亲需要下菜园摘菜，我便会主动揽过这活儿。生怕她破坏了我的捕鸟大计。
令人失望的一天过去了，晚上睡觉，我还梦到捕到鸟了。再一想，对呀，鸟儿如果白天看出来了那是个陷阱，晚上应该看不出来吧？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一觉醒来就怀着最大的期望奔向菜园。但是结果还是令人失望。
是不是大菜园里鸟不多？于是我又跑到中坦（地名）山上和头二家坞（地名）茶林里去装弓逮鸟。
实际上，不论哪里，从头至尾，我从来没有装着鸟。
应该不是这个天衣无缝的机关（鸟弓）有问题，应该是我们家乡的雪还没有那么大、鸟还没有那么饿。
鲁迅是浙江绍兴人，闰土也是浙江海边人，他们都在雪不大的浙江，那里用竹筛也好，用鸟弓也好，能捕着鸟都是小概率事件。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些天真的捕鸟岁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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