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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话题是,要如何看待历史事件中的阴谋论?为了避嫌,就从大家最熟悉的三国里面找案例,从蜀汉的一个黑历史说起。
江湖传言,诸葛亮建议关羽守荆州,想要借刀杀人,真的是这样吗?
01传言的来源
判断真假之前,我们先查询一下这个消息的来源。
我认为可以追溯到民初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訄书》当中。要知道,章太炎先生受过专业的史料考证训练,同时也对于自己所处的清末民初政治局势非常关心。
“訄”这个字比较罕见,有逼迫、为难的意思,我猜章太炎先生编写这本书的目的,很可能是想要借由爬梳中国历史上的重要事件,进而阐述他对于当时社会改造的看法。
书中收录许多他在19世纪末发表过的精彩论文,在《·正葛》第三十六章节中,作者写下了几段文字,大意是关羽在荆州吞败战之后,诸葛亮没有积极派兵去救援,很多人觉得诡异。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作者认为诸葛亮应该是师承春秋法家的思想,法家信徒最担心的就是国家权柄下落,落到一些派系领头羊手上。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诸葛亮曾经建议刘备除掉养子刘封,也对彭羕、李严等人下过手。
而关羽他是数一数二的猛将,在蜀汉功劳很大,又没有犯什么罪,动手除去他会让其他人不服,但是不去压抑他,未来刘备的儿子接班后又会面临危机。
所以诸葛亮不惜牺牲荆州当做代价,也要取关羽性命,这是为了国家存亡,而不是单纯的嫉妒。作者还补充一个例子,他说汉朝开国初年,萧何曾经参与诛杀功臣韩信的计划,他认为诸葛亮也是类似的心态,这就是法家信徒效忠国家的方式。
看到这里,我知道很多读者会忍不住要出来翻桌了,太扯了吧,证据在哪里?其实不用你们翻桌,写这篇文章的章太炎老师自己就先翻了。
要知道,《訄书》里面收录的论文,有不少
都是他二三十岁的早期作品,当时年轻气盛,语不惊人死不休,是可以想象的。
等到后来人有一点岁数了,思想也比较圆融,回头看看少年的想法,有没有吓到读者不知道,倒是自己先吓出一身冷汗。
于是章太炎先生很勇敢地以今日之我挑战昨日之我,调整了当时的论文,将“正葛”改为“思葛”,推出全新的威力加强版。
02章太炎先生的自省
在加强版论文当中,他开头就讲,我年轻时候说的东西,随着年纪越大,看的东西越多,渐渐了解古人的心态。
过去我说,诸葛亮可能会为了平衡国内政局,牺牲荆州,消除关羽这个潜在威胁,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因小失大,甚至放弃了原本《隆中对》的战略格局,对蜀汉的发展来说并不是好事。
此外,关羽战败身亡的时候,刘备才是蜀汉当家作主的人,诸葛亮主要还是负责内政外交,如果诸葛亮有阴谋杀人,恐怕刘备也要分摊一半的责任吧。
看到这里,似乎诸葛亮借刀杀关羽的说法就要被驳回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做一点个人的补充。
03个人补充
其实我对于章太炎前辈是非常尊敬的,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他愿意针对过去所说的一字一句重新检验思考,那是非常谦卑的学术精神。
不过,近年有看到一些文章,把《正葛》里面的论点重新拿出来翻玩一下,但是却没有提到后面原作又做出的威力加强版,这样子真的不太好。
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尝试用现代商业思维的方法,去重新剖析诸葛亮在荆州之战的心态,也是蛮有趣的,也可以得到类似章太炎先生晚年的结论。
简单说,要讨论诸葛亮有没有杀关羽的动机,我们可以从“重要性”ד成功率”的分数高低来分析。
重要性打分可以从0到100,假设除去关于对诸葛亮来说真的很重要,你就在这里填100分,反之则是0分。
这没有标准答案,就看你觉得诸葛亮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看你认为他在乎的是国家利益还是个人权力。
从孔明一生留下的记录来看,我个人当然会认为,丞相大人是把国家利益摆在个人发展之前,因此我这边不会填太高的数字,大概20以下吧。
但就算你觉得诸葛亮很会装,不在乎国家发展只在乎自己利益,那当时他和关羽一内一外,两人之间没有太直接的利益冲突,要说因此而杀人,你们自己可以决定,我是不太信。
决定完重要性分数后,再来是成功率,也就是诸葛亮一个人可以控制杀人计划的难易程度。有些人说,当时诸葛亮深得刘备信赖,操纵老板心理杀人应该不是难事吧。
坦白讲,关羽在荆州苦战的时候,刘备的爱将法正、庞统也都才过世没多久,诸葛亮虽然有受信赖没错,但国家大事最后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刘老板。
刘备可不是阿斗,想想后来刘备想要东征孙权,赵子龙来拉都拉不住。因此我认为诸葛亮如果有心想要进行谋杀关羽计划,他控制刘备的成功率不能说没有,但给个50%应该不过分。
接下来我们把两个数字相乘,就是我觉得这个动机的可能性了,10%真的不高!
我前面铺陈了这么一大段,其实就是想带出今天的结论,像这种欠缺有力证据的假设,我觉得就是一种阴谋论。
04什么是阴谋论
在本文的尾声,来跟大家说一说什么是阴谋论,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解释,我这里想引用英国布里斯托大学心理学教授里万多斯基的说法。
他认为,阴谋论与真正的阴谋有差别,阴谋论者在思考与解决问题的时候,往往会过度猜疑,而不是健康的怀疑。
里万多斯基教授说,他身为一个科学家,经常会去怀疑实验数据,怀疑受测验者的言谈,但是在一一检视过疑点之后,他愿意接受证据,调整自己的实验假设。
相反,如果是一个过度怀疑的阴谋论者,他在看过证据之后,会因为无法接受,转而陷入无底的怀疑深渊。
这样就罢了,如果这个时候他看到网络上有一则谣言,可以支持自己的想法,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救生圈一样,会毫无条件的接受他。
阴谋论者常见的大绝招就是,这个阴谋被设计得太完美了,所以你找不到证据。套用在本文的案例中,就是诸葛亮掌握大权,所以把对他不利的证据都消灭了。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所以完全不能相信。
回想一下,你在生活周遭是不是有听过类似的说法呢?其实我并不是说诸葛亮一定不可能是个野心家,或者我们要完全相信史书记载。
而是想要表达,当你怀疑一件事的时候,第一件要做的应该是去找证据吧,而不是直接否定一切证据存在的可能,让所有的推论变成心里面的游戏。
如果找不到证据,顶多就是得到一个我暂时还不知道结果的结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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