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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红玫瑰与白玫瑰》
七十多年前张爱玲用她氤氲的妙笔描绘了一个周旋于妻子与情人之间的男人与他的感情世界,一边是美丽端庄得像白纸一样的单薄女人,一边是激情如火般可以燃烧一切的野性女子,虽然小说中的男人最终选择了平淡的白玫瑰,抛弃了多情的红玫瑰,可是如果在现实中,当冰与火同时萦绕在身边时,身处局中的男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有意思的是,作为世界著名的艺术家,法国印象派绘画大师莫奈的人生就是在与这样的两个女人的羁绊中渡过的,他挚爱着自己的白玫瑰,却也娶了红玫瑰,一生徜徉于白与红、沉静与激情交织的乐章中,为世界留下无数光影变幻、炫丽灿烂的无价之宝的同时,也以自己坎坷、传奇的感情经历为稗官野史界贡献了不少灵感的来源,不知半个世纪后的张爱玲在创作著名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之时是否在洋为中用,将这个困扰全世界男人的共同话题由普法战争时的法兰西挪到了抗战时期的大上海。
莫奈与他的白玫瑰
先介绍一下这个男人,克劳德·莫奈,一生致力于印象派绘画的创作,是印象派的创始人和重要代表人物。
莫奈
他笔下的睡莲系列画作早已成为人类绘画史上的杰作,也是人类艺术史上的瑰宝,在今天的各大拍卖会上更是炙手可热的珍品,每幅的价值都在两千万美元之上。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在二十六岁不名一文时偶遇了当时十九岁的卡米耶。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爱神厄洛斯用弓箭将两个年轻人的心射穿的时候,嘴里一定念叨着这句话。
望着面前这个秀眉微蹙、明眸流盼的少女,莫奈的心好似被闪电击中。
他果断地邀请卡米耶做他油画的模特,于是就有了那幅传世的名画《穿绿衣的女子 》
莫奈名作:穿绿衣的女子
后来年轻的画家为他的模特又创作了一幅又一幅的肖像画作,以至于身边的朋友都认为他着魔了。他确实着魔了,爱情的火花撩动着这对年轻的男女,在画与被画中,多巴胺极速的分泌,使整个绘画的过程成为了一场让两个人都陶醉其中的浪漫冒险。
莫奈名作:穿日本和服的卡美耶
颠沛流离的爱情
他痴迷于卡米耶那娴静的气质和那双忧郁的大眼睛,他对她承诺:为了她他可以舍弃一切。
很快,考验就到来了。因为莫奈父亲的极力反对,这对恋人不得不远离家乡、自食其力。没有了家庭资助的莫奈只能以卖画为生,但是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人们对他古怪的印象派画法嗤之以鼻,他的画为主流所不容,所以两个年轻人的生活过得极为艰苦、拮据。
但是困苦的环境阻止不了他们的爱情,不久卡米耶正式成为了莫奈的妻子,并为他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本来就入不敷出的经济情况又因为新生命的到来而雪上加霜,为了生活,莫奈一家不得不举债度日。可是再苦的日子,再难的生活,也磨灭不了莫奈对艺术的执着,也动摇不了对卡米耶的爱,在这期间他又以妻子为模特创作了无数色彩绚丽、光彩明媚的作品,画中安静端庄的卡米耶无一不露出甜美灿烂的微笑去应和画面中那叫人心旷神怡的阳光。
莫奈名作:花园里的女人们
莫奈名作:卡米耶和让·莫奈在花园
此时的莫奈是痛并快乐着的,他深深地爱着自己的白玫瑰,那是他唯一的一簇“白月光”。
莫奈与他的红玫瑰
不久,另一个女人走进了莫奈的人生。她就像夏日里的一股热浪,在打开窗的一瞬间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溜了进来,把你裹进了她的怀抱。
她是巴黎百货商人埃内斯特·霍舍德的妻子,她叫爱丽丝。一开始,莫奈因为作品被身为兼职艺术收藏家的埃内斯特·霍舍德所赏识,频繁出入其在巴黎的家,为那里创作壁画和其他一些绘画装饰。在这期间,爱丽丝与莫奈时常就艺术与文化进行探讨,渐渐地有夫之妇被莫奈优雅的谈吐和卓越的才华所吸引,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爱丽斯画像
为了养家,莫奈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表白只能含糊其辞。一边是爱丽丝的如火热情,一边是妻子的似水柔情,莫奈身处其间倍感煎熬。
就在莫奈毅然下定决心拒绝爱丽丝的时候,命运又一次和他开了个不小的玩笑。爱丽丝的丈夫霍舍德由于投资失败欠下巨额债务,不得不选择破产,曾经富丽堂皇的豪宅也被银行收走,一家人一夜之间变得无家可归。
同一屋檐下
好心的莫奈这时只能伸出援助之手,面对昔日的恩人,他让出了一半的家让其居住。
当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曾经的百万富翁潸然泪下,他说自己一夜之间看尽了人间的冷暖、世态的炎凉,在郑重将妻子和孩子托付给眼前这个最值得信任的画家之后,他只身逃往比利时,去躲避四处找寻他的债主。
从此后,莫奈和两个爱他爱得发狂的女人生活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因为和心爱的男人相濡以沫多年,所以一切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卡米耶的眼睛,她敏感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微妙的凝滞与荡漾。可是善良、贤惠、善解人意的她选择了默默承受,她无比地相信丈夫,也不愿伤害那个现在既无家可归又遭人遗弃的可怜女人。
略带忧郁的卡米耶
永失我爱
在纠结中,卡米耶生下了莫奈的第二个孩子。
也许是进一步窘迫的经济条件让卡米耶在产后没有好好恢复,也许是抑郁的心情压垮了她本就不太强壮的身体。不久,卡米耶的身体就越来越虚弱,甚至到了整天卧病在床的境地。
心急如焚的莫奈扔下了手中的画笔,朝夕守在病床前,看着昔日美丽、温婉的妻子一天天消瘦、枯萎,心中如刀割般的难受。他几乎找遍了城里所有的医生,但每个人都在一番诊断过后不断地摇着头,轻轻地叹着气,对守候在病床边这对布满血丝的双眼表示遗憾和同情。
爱丽丝细嫩的双肩这时扛起了这两个家庭,她不甚坚强的身躯这时变成了两个家庭中的八个孩子的最坚强的依靠。
1879 年 9 月 5 日,由于盆腔癌恶化,卡米耶终于带着对莫奈的爱与无尽的眷恋离开了这个对她难言公平的世界,悲恸的险些昏厥的莫奈在后来给朋友的信中写道:“我可怜的妻子在经受了极大的痛楚之后放弃了挣扎。”
她离去时仅有三十二岁,青春的尾巴在她的脸上还来不及勾勒出一丝鱼尾纹,她单薄的身躯洒满我们颠沛流离过的每一个乡下小屋的阴暗角落,她美丽忧郁的眼睛总是我最忠实的观众,至今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还是她19岁身披绿裙时的回眸一望……可是上天为什么对她如此的吝啬,她在我身边时,我穷苦潦倒,没有让她享受哪怕一天轻松惬意的生活,而她死的时候受尽病痛的折磨,我就只能这么看着,任泪水如江海般奔流。
莫奈名作:临终的卡米耶
泪水不单湿了莫奈的脸,也浸透了卡米耶身下的床单,以至于莫奈在画下临终的妻子的样子时,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而围绕妻子的线条却是那么的粗粝、狂放,仿佛寄托着这个伤心欲绝的汉子那一声声凄厉至极的哀嚎。
再续前缘
后来的事情相对简单了很多,爱丽丝主动承担起了照顾莫奈以及两个家庭八个孩子的重担。在她的悉心照护下,莫奈逐渐走出了阴影,重新拿起了画笔,但是,在这之后的画作中他的绘画对象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有人物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或灿烂或阴沉的风景画。
莫奈笔下的干草堆
莫奈笔下的日出
而她和这个家的男主人也终于在一次次的耳鬓厮磨后走到了一起,成为这个家事实上的女主人。
这时,随着照相机的面世,人们不再仅仅追求绘画对真实环境的还原,印象派、野兽派等一时之间如脱缰野马开始驰骋在人们的视野中,并得到越来越多人的青睐与追捧。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中叶,莫奈的画开始受到越来越大的重视,他也得以在经济上彻底拜托了窘境,全家搬进了坐落在巴黎以西的小镇吉维尼上的一所庄园。
吉维尼的莫奈故居
1891年爱丽丝法律上的丈夫霍舍得在他乡病逝,莫奈终于有机会给他的“红玫瑰”一个世俗的名份了。顺理成章,两个不再年轻的人历经风雨终于修成正果,直到二十九年后。
痛苦的艺术大师
1911年爱丽丝病逝,七十一岁的莫奈再次哭得像个孩子,他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矫健、充满活力的爱丽丝,那个在吉维尼庄园中一刻不停整理园艺的爱丽丝,那个陪着他游历威尼斯、站在广场前任鸽子落满肩膀的爱丽丝......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了。
从此之后,莫奈的画中不再有阳光,不再有鲜花,只有静谧的水面和遍布其上的睡莲。
1926年莫奈病逝,后人尊重他的遗愿将他埋在了卡米耶的旁边。
张爱玲说过,“这世界上有那么许多人,可是他们不能陪着你回家。”也许在莫奈心中始终藏着对卡米耶深深的愧疚,此生没有机会弥补,但愿来世能在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中为她创造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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