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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陶小米临时被公司派去外地参加行业培训，白天听课写感想，课后的全部精力用来应付婆婆无助的电话。
儿子汤汤四个多月大，月嫂喻阿姨离开后，去家政公司选了几个住家保姆，没一个令她满意的，陶小米要加钱请喻阿姨回来，家政那边说月嫂接下来一年多的工作已排得满满当当，不得已，只能让刚退休的婆婆顶上。
老公王安达也忙，在工地上做监理，三两个月不回家是常事，公公被原来的单位返聘回去，晚上不是小姑子王佳乔来帮忙，婆婆一个人根本吃不消。
今天是培训的第四天，全场手机关了静音，主讲嘉宾在台上兴致激昂地讲课，陶小米把手往屉子里伸了伸，碍于左右位置坐着的领导，她强忍住了。
陶小米的工作杂碎薪水不高，婚后不久公公提出让她回归家庭操持家务，而做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的婆婆跳出来指责公公大男子主义，不同意儿媳辞职当主妇，她说女性应该独立，夫妻间才不会拉开更远的距离。
只要撑到孩子一岁半送到早教中心，日子就舒坦了。用陶小米的话说现阶段真是累并快乐着，感激公公婆婆尊重她，老公深爱呵护她，儿子健康可爱，工作让她找到了应有的人生价值。
总之，人生顺遂，就是半夜醒来都想幸福得放肆尖叫。
投影仪上的幻灯片亮了又暗，讲师终于把学习资料讲完，到了自由提问环节，陶小米再也忍不住了，从抽屉里摸出手机，弓着背从座位后方溜进了洗手间。
翻看通话记录，大半天过去，婆婆竟然没来过电话，这让陶小米挺意外的，看来婆婆已经找到带好孙子的诀窍，说不定等出差结束，婆婆就不让请保姆了。那是陶小米最期望的，月嫂保姆再尽心，也不如亲奶奶带的放心。
倒是小姑子下午一点多来了个电话，这个时间段那丫头片子应该在自己开的服装店忙活，怎么会给她打电话？是不是想问她什么时候回去，怕把亲妈给累坏了。
陶小米看了下微信交流群的学习安排表，还需要四五天时间。她打开微信对话框发了长条信息：佳乔，辛苦你了，你帮我多带几天孩子，当是提前上岗实习，我不收你学费哈，等你有了孩子嫂子帮你带。
王佳乔平常没个正经，个性爽快耿直，两人处得像姐妹。
陶小米在家待产时，听小姑子说谈了一个靠谱的男朋友，没带回家来，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两人发展到了哪一步。
2
陶小米把手机设置成静音，还没出走廊转角，王佳乔的电话进来，她只得又往洗手间隔层跑。
“嫂子，你干嘛呀，出个差电话也不接。”王佳乔抱怨。
“正开着会呢，所有人都不能接听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家那个爱哭鬼可真难伺候，我妈快招架不住了，大晚上睡觉得抱着他走来走去，把我也累惨了。”王佳乔打了个长呵欠，“哎，我眼皮白天直打架。”
陶小米忍不住笑哈哈，隔壁传来马桶抽水的声响，她小声地说：“漂亮可爱的佳乔，你再坚持几天，等我回去请你吃大餐。”
“没什么事我先挂电话了，咱们晚上聊。”陶小米说。
“唉，我还有事找你啊。”王佳乔停顿一下，“我……我有个小问题……想请教你。”
她支支吾吾倒引起了陶小米的好奇：“这不像你的直爽个性啊，有什么事长话短说，速度点。”
“他向我求婚了，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陶小米能听出丫头的羞涩：“好事呵，该带回来让我们帮你参考的嘛，看人不光图外貌还要有内涵，他什么工作？家有兄弟姐妹吗？”
“嫂子，你查户口？我…要不要告诉他我以前交了男朋友？婚前不应该坦诚相见？他在部队当了几年兵，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他可是啥都跟我说了。”
陶小米听老公王安达讲过小姑子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王佳乔原本考上了单位，爱上一个无业的混子，还没在单位站稳脚跟的王佳乔被混混带偏离了生活轨道，不去单位上班，整天骑着个破摩托车招摇过市，气得爸妈给她关禁闭，她一哭二闹三割腕的戏码演全套。单位除名后没多久王佳乔就怀孕了，如果不是那混混犯了事，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王佳乔铁定了要众叛亲离，吊死在那棵歪脖子树上。
未婚怀孕这种丑事发生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老王气得要跟女儿断绝关系，王妈妈想了个决策，为了远离悠悠众口，王安达开着车载着妈妈和妹妹去了另一个省，在妇幼保健医院堕完胎，一家人才彻底松口气。
陶小米有点恍惚：“你想跟他说什么？”
王佳乔脱口而出：“不就是那段黑历史吗？说出来不是显得我坦荡磊落。”
“你傻啊，你真的要告诉他你跟别的男人好过，甚至怀过孩子？千万别说，有些秘密能藏着绝对别说出来，这是为你将来好。”
王佳乔没吭声。
“现在他在追求你，可以忽视你任何缺点，日子过久了，那些瑕疵会被无限放大，你听嫂子的没错，千万别说出来，以后也不能说！”陶小米觉得丫头还是太单纯，爱情婚姻学没参悟透彻。
“那…真就不说了？嫂子，你比我激动多了，你悄悄告诉我，你有没有对我大哥隐瞒秘密？”
“我…我？我能有什么秘密？”话不利索的陶小米恢复语速，“丫头你真皮，替你出招还来算计我，我才没事瞒着你哥。”
“哈哈，看把你紧张的，好啦，我心里有数了，回聊。”
陶小米凑近洗手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地两手交叉护着开衫领口，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问她：你有没有秘密？
如果不是今天这番对话，埋藏的那个秘密已经随风飘逝，就像拥有一个记忆瓶子，唯一的痛苦装在瓶底，这些年她不断往里填充快乐、幸运、圆满、喜悦，伤痛被中和后变小消失，塞着盖的瓶子静止在岁月中。
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她的老公王安达，因为她不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别人能感受当年她的绝望。
她想起网络上最近很火的一句话：人世间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
“小姐姐，你没事吧？”身后传来温暖的询问。
陶小米关了水笼头，把衣服理整齐，抱歉地笑笑，“噢，没事，刚才走神了，谢谢你。”
3
下午将近四小时枯燥乏味的课程终于结束，集体用完餐，陶小米回到了宾馆，婆婆的视频就追了过来。
“妈，您辛苦了。”陶小米打招呼。
戴着眼镜的婆婆慈爱抱起小家伙竖站起，圆圆的脑袋，粉嘟嘟的脸蛋，小手指还饶有兴趣地放在嘴里含着。
“给妈妈看看，宝宝长大点没有？”婆婆亲昵地半举起孩子的另一只手，“快跟妈妈打招呼，妈妈好。”
“妈，别给他嘬手指头，这是坏习惯得改。”
旁边有一只手伸长在镜头前，轻柔地给孩子擦流淌出的口水。
“汤汤要听妈妈的话，手指上没蜜糖，咱们玩玩具。”婆婆拿起摇铃给孩子。
“妈，我还要五天才能到家，等我回来你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婆婆的头发像是白了些，陶小米抱歉地说。
“哪儿的话，没关系的，现在我有得力帮手啦，你安心出差。”
陶小米想起刚有人递纸巾：“佳乔白天也来帮忙吗？”
“不是，她那店白天离不了人的，我在菜市场碰到个好保姆，咱汤汤还特别喜欢保姆阿姨，今天尤其乖。”
怪不得今天没见婆婆打来电话让她支招，缘份就是这么巧的事吧，特意去找了那么多人不合适，她才出门几天，婆婆上趟市场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妈，咱给阿姨多开点工资，让她安心在咱家干，等我回来好好谢她。”
婆婆把儿子的小帽子戴正，一边说着：“只要汤汤别哭别闹的，花多少钱都值。”
陶小米又聊了些工作上的琐碎事，婆婆耐心地听着，忽然往后一仰然后大笑：“啊呀，这小子放了个臭屁呢，该不会是拉粑粑了。”
陶小米看着儿子一动不动，认真地憋着劲，她也笑了：“看来真是拉粑粑了。”
镜头外的人一口乡音：“我来检查看看拉了没，让宝宝舒服点。”
婆婆把手机放在桌上，视频对准了天花板，陶小米等了十来秒，镜头晃了下，应该是切换到后置摄像头，陶小米看到一个中年妇女的背影，又晃了下，婆婆出现在视频中。
“这多亏有范阿姨搭手啊，今天我这手膀舒服多了，前两天抬都抬不了，看着挺小的孩子，抱起来可费不少劲。”婆婆转动着臂膀，不忘关心叮咛，“你在外面注意安全，晚上把门给锁紧了，手机要放枕头边，有事随时打电话回家。”
“妈，你放心吧，我住的是五星级酒店，没有坏人的。”
“总该多个防备心眼，女人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陶小米鼻子酸酸眼睛湿润，不想让婆婆看到她的窘迫，说了再见。
放下手机，不放心的她真的走到门后检查，其实在她进门时就反锁过了。
4
度日如年熬到上动车的那一刻，陶小米恨不得插翅飞回家。
提前给老公报备，说好一到家就让婆婆回她自己家休息几天，陶小米太理解带孩子的艰辛，婆婆快六十的人了，向来生活规律，这一星期真是不容易。
老公同意她的想法，觉得媳妇心疼长辈很有孝心，言语里全是对老婆的赞许。
电梯门一开，陶小米呼拉拉拖着拉杆箱往门口跑，她要给儿子和婆婆一个惊喜的拥抱。
钥匙放在大箱底层，陶小米自己开门锁的想法打住了，她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和儿子团聚的时间，“咚咚咚”敲了三下门。
五秒后听到门后有动静，陶小米深吸一口气，搓搓双手，压制住激动的心跳。
“你是？”
对站着陌生女人，完全没反应是新来保姆的陶小米呆住了，“你…怎么会在我家？”
“谁在门口啊？”婆婆抱着汤汤，从女人身后探望，“啊，小米，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招呼一声，该让佳乔开车去接你的。”
“这是范阿姨，等你相处半天就知道范阿姨的为人了，爱干净又勤快。”婆婆夸赞完毕转过身来介绍，“范阿姨，这是我儿媳小米，乖巧伶俐，你快帮忙把行李拎进来。”
从见到女人的那一瞬间，陶小米就收起了笑容，看女人局促不安地低头，慌乱躲进厨房，陶小米认为女人也认出了她。
作为雇主，陶小米的内心也是慌张的，她把儿子抱进主卧，用脚把门掩上。仔细算来有近十年没见面，女人除了体型稍胖了点，眼角长了皱纹，整体轮廓跟当年差别不大，还有个特别好认的记号，左边眉心有颗不大不小的痣。
儿子趴在陶小米肩上乱晃，嗡哼两声后放声大哭，都说有奶便是娘，才一个多星期不见，儿子居然对她认生。
“乖乖，别哭嘛，我是妈妈呀。”陶小米试图用玩具吸引儿子的目光，无奈孩子左右扭着头，越哭越凶。
婆婆循声走了过来：“汤汤，妈妈回来了应该高兴啊，怎么会哭呢？”
陶小米哭笑不得，这差出得不值当，亲儿子不让亲妈抱了。
“我来抱，等会儿他熟悉你了再抱。”婆婆双手去接孩子，孩子哭得口都合不上，看得到喉咙深处粉红的小舌。
婆婆往厨房方向喊：“范阿姨，你来帮着哄哄孩子，真是没辙了。”
女人进来，把手朝围裙上使劲擦擦，朝陶小米看了一眼，她接过孩子哼起歌，轻抚孩子背部，挑逗说着话，怀里的哭泣声慢慢收了，儿子眨巴着眼睛探出舌头笑了。
陶小米无比委屈，她望向女人的眼神是复杂的，儿子宁愿让保姆哄着，也不接受她的拥抱，醋坛子打翻的同时，她在思考眼下的困境。
女人红着脸解释：“带孩子没什么窍门，陪他说话陪他闹，农村人说的养个孩子疯三年，就是这回事，汤汤宝贝，是不是啊？”
孩子看着她起伏不停的嘴唇，“咯咯咯”笑出了声。
陶小米内心的紧张因为儿子的欢笑松驰了一点，女人背对着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打量对方，猜测对方此时的想法。
公公下班后赶过来吃晚饭，不得不承认保姆的厨艺水平，在酒店里吃了几天摆盘精致、食之无味的菜肴，口味寡淡的陶小米吃了一碗饭菜还没觉得饱。
儿子正在睡觉，公婆让范阿姨到桌上来夹菜，范阿姨拒绝了。
陶小米走进厨房准备盛饭，正对上女人的目光，她端着饭碗，灶台上碟子里很少一点肉沫青椒，看着是上顿吃剩的。
“我来帮你盛饭。”她急促地放下碗，筷子没架稳，一根掉在地上，没顾着去捡，讨好地双手来接陶小米的碗。
“不用，我吃饱了。”陶小米冷漠说完，避免跟女人靠得太近，探着身子把碗滑进了洗碗槽，碗沿磕上了不锈钢内壁，发出沉闷声。
女人捡起筷子，低下头木然地往嘴里扒着饭粒。
公公婆婆看了小会电视起身回家，陶小米在卧室里静坐了一会，鼓足勇气决定去探探她的口风。
5
女人正在洗碗，并没发现站在身后的陶小米。
“这些年，你还好吗？”
陶小米冷不防的这句话，让她手里的碟子险些掉落，女人用身体抵住台面，即将破碎的碗碟成功拦截。
女人没开腔，陶小米的询问不能进行，她觉得是自己既唐突又无聊，人家过得好不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自己过好小日子就成了，陶小米不打算继续聊下去。
“没什么好不好的，活着一张嘴，挣口饭吃罢了。”女人话语间并没停下手里的动作，碗一只只摆上架。
陶小米迈出厨房推拉门的脚收了回来，拿起橱柜里的洗碗手套递过去。
“我用不惯这个，做保姆的没那讲究，碗上容易串胶味。”
女人又说：“你变化挺大的，看你房里的婚纱照我并没认出是你，你现在过得挺好，真心为你高兴。”
陶小米卡顿了，女人提到了以前，这让她没了底气。两分钟过去，她才搜索出问题：“你一直在这边？跟他？”
“来几年了，他…好像…病死了。”
陶小米脑子炸了一下，恶咒喷口而出，“那种人就不配留在世上，不死天理难容！”两手不自然地环抱捏住手臂强装镇定，竟没觉得有痛感。
“渣滓没有好下场，我放过了他，老天爷不会饶过他！”
女人被她的语气震慑住了，捏着围裙不知所措：“姑娘，当年的事，我的力量有限，对不起！”
快意蹿升得痛快淋漓，还有什么比听到仇恨之人死去的消息让人兴奋，她奔回卧室把门反锁，卷曲身体倒在床上，眼泪汹涌不止。
喃喃低语重复着：“报应！该死！死了，活该！”
大笑几声后，便是决堤的哭喊。
6
大二那年十一长假，陶小米和同班几个女生相约外出游玩，找了个很偏的景点，都是穷学生，图的是不要门票，合伙开间房住宿，还租了一部数码相机，大家玩得很尽兴。
计划三天后返程，别的同学选择回家，陶小米因为父母在外务工只能回校，她没有手机平时靠宿舍楼的公用座机联系。她送同学们上火车后返回旅店，因为她的慢车票是第二天一大早的。
旅馆老板是个话多的中年胖子，住房的这几天总是找她们搭讪。陶小米打热水时，他递来了一瓶果汁，出于礼貌，陶小米推辞几下架不住对方的热情便接住了。
“你们下回来住宿找我直接打五折。”胖子给陶小米塞张名片。
陶小米甜甜一笑：“不用打折，来了肯定还住这，你们这的景色真美。”
旁边打扫卫生的女人，撑开拖布往陶小米站着的地方拖，胖子指着叫骂，“你眼瞎了吗？没看到我和小美女在聊天？”
女人装聋作哑拎着水桶撞上陶小米，脏水溅了陶小米一身，饮料没端稳掉落在地上。
果汁在瓶里翻滚着冒泡，塑料瓶没碎，底部瘪了。
“啪！”胖子朝女人狠扇了一巴掌，“给老子滚！”转身把瓶盖扭开递给陶小米，“大学生妹子快喝了吧，她脑袋缺根筋别理她。”
陶小米觉得男人对女人下手重了点，哪有一言不合就甩人耳光的。
一个租客恰巧从那经过说了句，“你们夫妻俩搞啥子哦，打情骂俏还当真啊。”
女人泛红的脸上指印立现，她不躲不避不求饶，一直盯着陶小米。
陶小米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要回房间，身后听到撕扯声，她回过头看到胖子拖拽着女人的脖子朝反方向走，女人的手来回摆动，陶小米往后看，并没有其他人，总觉得女人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只是等她后来悟出其中内容，已经太迟了。
百无聊赖的陶小米拿出冲洗的照片看完，盯着防护栏杆围着的窗口，把这几天的旅程从脑海里过了一遍，决定写篇游记，如果能发表在校刊上，可以得到一笔稿费。
她在纸上列题纲，写句子，沉浸在这几天快乐飞扬的趣事中，天黑透的时候，文章已现雏形，她起立转动麻木的脑袋，下意识有点口渴，从热水瓶里倒出的水太烫，小抿一囗，舌头差点烫坏。
胖子送的那瓶果汁派上了用场，当时很出名的品牌产品，一个很火的青春组合团队代的言，学校大饭堂的电视屏幕上，那支广告勾引着大众的味蕾，陶小米每看一回就要悄悄咽口水。她每月固定的零钱只够伙食再买点便宜文具，从来没尝过味道的她摇着起泡沫的液体，像是打开一份特珍贵的礼物，回校之后，她也能跟同学分享饮料的味道，台词都想好了：不过如此。
喝了一小口觉得甘甜直入心脾，酸甜中带点果香，她贪婪地仰起头，咕噜咕噜一整瓶喝下了喉咙。
后来，她是在疼痛中醒来，胖子把她关进了负一层的楼梯间，暗无天日。
负一层潮湿空间狭小，外人找不到入口，胖子关了灯爬上楼。陶小米瘫死在地板上，绝食了两天，她求生的欲望在黑暗里冷却。
胖子上楼不久，女人打着电筒下来了。
女人搂着陶小米像是说了很多话，给她松了绑要喂她馒头，她倔强地把头扭开，她认为女人跟胖子是一伙的，不愿搭理她。
女人强行把她嘴巴掰开，“你想死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们要联合起来把他整死。”女人掀开自己的衣服，有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句话改变了陶小米的念想，所有食物吞咽进肚，她迫不及待想要报仇！
次日中午，女人搂着干净的衣服从楼梯上跃下，“快！他喝酒醉了，你快点换上衣服走，千万别回头，往汽车站火车站跑，走得越远越好……”
衣服口袋里放了足够买票的钱，陶小米逃回学校开了病假单，蒙着被子睡了两天两夜，恍惚了好些天才恢复元气，假日游记终将没有交到校编辑部，那个金秋十月成为她永远抹不掉的噩梦；在户外军训时跟男同学的肢体稍有接触，她全身就像抖筛子一般不受控制。那只饮料广告还在播，看一次心碎一次。
谁也不知道那三天她是怎么过的，偶尔看到新闻寻找受害者，她就莫名紧张，她不敢大大方方出现在人群中，也不敢参加文艺活动，她害怕过多的关注会将她曾经的悲惨遭遇曝光出来。
她更不敢报警，她从小接受长辈的传统教育，信奉的是清白大于性命。
当初那个女人就是陶小米家里新来的保姆，范阿姨。
世界很大，世界又是这么小，竟然让两个人在这碰上了。
7
冷静下来的陶小米，内心思想有两个声音在抗争：她曾救过你，感恩她并且接纳她；把她留在身边万万不可，必须把她赶走，越快越好。
后者占了上风，陶小米环视眼前的幸福，她不能让亲近的人知道那件丑事，受害者换了是别人兴许能得到家人的同情，但是枕边人屋檐下的人未必谅解。
她想了几个招数，非赶走她不可。
“谢谢你当年对我有救命恩情，我愿意高薪雇佣你，但是社会复杂人心难测，麻烦你提供健康证、身份证，居住证，以及你在这个城市有关系的人员信息，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陶小米直言不讳。
范阿姨做完早餐，把厨房收拾妥当，拿起帆布袋恭敬地往陶小米面前一放，“请检查我的私人物品，把这些天的工钱结算给我。”
陶小米合上她的袋子，慷慨地拿出一叠钞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小小心意收下吧。”
女人抽出其中几张，“这些足够了，不该是我的我不会要，你好好生活，我不怪你。”
陶小米关上门后，闪过一丝狡黠的欣慰，危险系数解除了，她只想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和人生。
公司给了三天假，当是补偿出差的休息日。她没把保姆走了的消息告诉公婆，度过这些天再说。
孩子闹得没停歇，认为他饿了吧，冲上半瓶奶，他唆一口就尖叫，还会扯着陶小米的长发不放手，婆婆向来不主张给孩子剪指甲，她出去的这些日子，指甲长了不少，脖子上被儿子伤了好几道划痕，她气得摁住儿子的手指就剪，哪知剪得太深，皮破了涌出鲜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你能不能消停会啊，你还让不让我活了！”陶小米把小小人放在沙发上靠着坐，小东西头往前一跃，噌地从沙发上栽下来，额上起了个红包。
心疼死了，小心肝使劲哭，陶小米也跟着哭，她拨通了老公的电话，“我快疯了，王安达！你赶紧回来。”
“我走不开呢，等忙过这段时间再说。”
孩子还在呜啦呜啦嚎个不停。
“孩子哭了先哄着吧，等他睡着了我再打电话给你。”老公善意的提醒。
“你能不能别哭了，我是欠你的还是虐待你了，快把我气死了，不许哭！”陶小米火气暴涨，被孩子哭得头疼。
“几个月大的孩子，你跟他较什么劲啊！”
“你来带带试试啊，说话不腰痛，我这一天够累了，上个厕所都不安心，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
“别生气上火，不是有保姆阿姨呢，你俩轮流换着抱啊。”
“阿姨走了。”
“怎么走了？妈跟我说保姆可好了。”
“我不知道。”陶小米语气生硬。
“那叫我妈过来呀，你一个人怎么行？”
“要叫你叫。”
公婆住得不远，半个多小时后，婆婆一出现，陶小米像见了救星。
“人怎么走了呢，跟我说好的至少要带汤汤到两岁啊，没原因就走了？”婆婆纠结保姆好端端离开的蹊跷，“你是不是说人家什么了？你才回来她就不干了。”
陶小米直喊冤枉，“妈，我只是让她提供健康证身份证什么的，她肯定心里认为我信不过她，现在家政行业多乱啊，得留个心眼。”
婆婆不信，“范阿姨是个讲道理的人，这些情况应该想得通。”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汤汤在两个大人手上换来换去，哭得衣服汗湿完了，一睡着连打了几个喷嚏，半晚发起了高烧，凌晨叫上王佳乔开车去医院挂急诊，把一家老小折腾得没睡成觉。
婆婆再领着范阿姨进门时，陶小米正在灶上煮水蛋，范阿姨马上制止了，“小孩感冒刚好，别急着添蛋黄，多喝水排汗。”
陶小米感激地点头，婆婆跟她提前打了招呼，保姆再留不住，以后她也不帮忙了。经历了鸡飞狗跳的几天，陶小米这次是真的接受范阿姨的到来。
8
范阿姨行动敏捷，带娃家务，收拾得井井有条，确实给陶小米的生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欣喜。
窗帘上找不出一个黑点，衣柜的推拉门不利索，她拿来修理工具弄得灵活自如，陶小米买来的花草很少打理都濒临枯死，她把蛋壳捣碎混合淘米水唤醒了植物的绿意，她还会把家里的纸皮塑料拿到废品站换钱，陶小米不收钱，她第二天准会买点家里用的东西回来，有时是盆栽，有时是创意小餐具。一星期的菜谱可以不重样，陶小米直呼体重涨得太快。
陶小米白天精力充沛坐在写字楼，婆婆和保姆围着孩子转，她下班归来婆婆回去，相互配合好，孩子茁壮成长，家里人没烦恼。
陶小米决定放下心中芥蒂，愿意和范阿姨亲近，她给范阿姨切进口水果，买新款衣物，倒弄得范阿姨不自在了。有两次，家里就剩她俩的时候，范阿姨诚惶诚恐，“小米，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真的，我只是个保姆，你放心，以前的事我会守口如瓶，对谁也不会乱说。”
这些话，更让陶小米无地自容，她笑自己太小心眼，够不上范阿姨的开朗豁达。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家里团聚生日会什么的，连去餐厅的钱都省了，范阿姨变着法子做大餐，能干到烧两三桌菜都不让旁人帮忙插手。
王安达生日的时候，王佳乔带着男朋友初次登门，长相英俊帅气，谈吐风趣，知道他的职业后，严肃的公公马上认可了。
“这不是很危险？”婆婆不放心。
王佳乔大大咧咧指责她妈，“你也不看看你女儿什么条件，连个铁饭碗都端不上，别人不嫌弃，你们就烧高香吧。”
“还不怪你自己疯巅，都不知道你爸当年在哪捡的你，没遗传我们半点优秀基因。”婆婆还想说什么，被公公打断了，“老婆子你的老思想收收，这女婿我要定了，喜欢！”
王佳乔骄傲地把陶小米抱住，“嫂子，你家的大餐太好吃了，我天天要来蹭饭。”
范阿姨接过话茬，“欢迎你们随时来，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
一家人悠然自在，笑声不断。
9
陶小米问保姆要身份证，“说好的帮你买保险，身份证给我。”
范阿姨不敢直视她，“呃，不用那么麻烦的，你给的工资已经够多，还管我吃住，保险真不用买。”
“范阿姨，你全名叫什么呢？来我家三个月了，对你了解太少，只清楚你姓范。”
“名字只是个代号，不重要，不重要。”
陶小米还想说点什么，范阿姨端着换洗的衣服钻进了洗手间，便尊重她的意思不再过问。
有几天陶小米上班出了小区门，意识里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左右回头看没什么可疑的人，安慰自己别太神经质。
婆婆报了老年大学，周末的时间没空过来。天气好的时候，陶小米和保姆推着儿子去公园散步。
一个中年高个男人在周围走走停停，范阿姨抱着汤汤在凉亭里坐着玩，陶小米肚子不舒服，就近找洗手间。
等她回来时隔着林荫小道，看到陌生的中年男子正指着范阿姨说着什么，突然男子拽着孩子抢，范阿姨紧紧抱着汤汤不撒手，陶小米大吼一声“抢孩子，救命啊。”飞奔过去护着孩子和保姆，跟男人对峙。
男子从上到下打量陶小米，露出异样的神色，两分钟后他指着保姆，“我还会来找你的！”然后悻悻离开。
陶小米紧张地接过孩子，询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范阿姨眼神躲闪，“老乡，他刚才…想要抱抱孩子，我不让。”
“他怎么那么凶啊，看样子不是好人，以后别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嗯，知道了。”
又隔了几天，陶小米在家守着孩子午睡，范阿姨把收集的纸皮背下楼，再回来时她脸颊通红，气喘吁吁，门关上后半蹲在地喘粗气。
“谁在后头追你？看把你急的。”陶小米开玩笑。
“一只大疯狗，我的魂快吓没了……”
范阿姨称自己腿脚发麻不能走远，越来越不愿出小区大门，孩子闹了，就在楼下绿化带转转。要带她去大医院检查，她又声称这是老毛病，忍忍就好，总觉得保姆藏掖着心事。
陶小米有意无意找保姆闲聊，“范阿姨，我把你当家人，如果有什么难事一定要跟我说。看你最近忧心忡忡，是不是有秘密瞒着呢？”
“哪能呢，真没事。”
这些事过去没多久的一个雨天，陶小米开车载范阿姨去菜场，车子停在一排车后面等待，看她返回菜市口，刚要下车帮忙，那个男子再一次出现。
男人指着范阿姨咧嘴说说，抢着手里的菜摔在地上，不顾旁边有人朝她的衣服口袋撕，保姆拿伞摔他，扭打到一起。
陶小米觉得这个来者不善，她开着车绕到两人前面，猛按喇叭，双方停下手。
男人蛮横地拍打着挡风玻璃，陶小米大喊，“滚开！我要打110！阿姨，你快上车。”
保姆把车门拉开，男人也要往车上挤，陶小米咬牙要去跟他理论，男人张口说了一句话，“当年不是我间接救了你，你就死在那地窖了，翻脸不认人。”
“她是我侄女，你快滚！”范阿姨哭着把钱掷到男人脸上，“钱全部给你了，你再来吵闹等着鱼死网破。”
陶小米像被雷劈住了，伞瞬间掉在地上，雪白的套裙被路过的汽车碾一身脏水，狼狈不堪。
“小侄女是吧，我可告诉你，我是你亲姨夫，你得孝敬老子，要不然…老子可不是吃素的！”说完捡起钱扬长而去。
10
“说说看，你和他之间的事。”
陶小米坐在床上，下巴靠着膝盖，范阿姨帮她吹干头发，吹风机呼出的热气也挡不住她从头到脚的冰凉。
原来，真的有第三人知道她曾被伤害，或许还有第四人、第五人……
范阿姨没作声，把手隔着头皮，温柔地托起丝丝缕缕，生怕弄得她不舒服。
“够了！”陶小米抢过吹风机狠狠砸在地上，“我对你那么好，你把我当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件事？”
范阿姨捡起地上的零碎部件，无力地坐在地上，沉默半天后开口了，“胖子不是病死的，当时，你被关着，他要动手弄死胖子，我求他缓缓，拖了几天他很不耐烦，我提了下只要救了你，什么都听他的。”
“你跑了没多久，他就把胖子杀死了，这些年我跟他东躲西藏…”
陶小米指着她：“你...竟然和他都是……”
“不！我没有，他想霸占胖子的财物，我想逃出去，人死了后怕罪行败露他逼迫我跟他逃亡，还恐吓我也有脱不了的干系，从头到尾坏事是他一个人干的。”
陶小米脑子里一团浆，“你这话谁信？这么多年了，不是你反复提，他还记得我这个受害者？”
“每隔段时间，日子过腻了他就打骂我当初不该把你放了，应该留给他。”
“呸！”陶小米唾了一口，“他能一手遮天？你怎么能傻到听任他摆布，警察不管吗？”
“当年跟着他的还有几个人，他威胁我只要敢跑，逃再远也不放过我。出事后跑了两千多里，每一个地方不敢久呆，他好吃懒惰，靠我打零工养活，中间有半年，我死了心逃走，得知我爸在回村的路上被人打了一顿，骨头断裂两根，就是他指使人干的好事。”
“所以你就忍到今天？你可以寻找警察、妇联，你家人也会帮你。”
“婚姻失败没脸回家，与其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父母难做人，还不如走得远远的。”
陶小米彻底无语，沉下心来想想保姆的妥协还不是因为对现实的无能为力，就像当年的自己，又敢开口跟谁寻求帮助？
“他没见过你，只是凭着你对我的好乱猜的，这几个月是我这十年过得最好的日子，我把工资全交给了他，没想到他变本加厉跟踪我天天问我要钱。我不会让他来破坏你的安宁生活，我马上走。”
收拾了几件衣服，范阿姨提着发白的帆布袋，“谢谢你们对我的好，谢谢。”她俯下身对着陶小米鞠躬。
门轻轻带上，脚步声越走越远，从思绪里惊醒的陶小米披头散发往外奔，她大喊，“范阿姨，你快回来。”
11
陶小米去几家律师行咨询，得到的答复一致时，心里舒坦多了。
她郑重其事地把范阿姨叫到跟前，“你想不想摆脱现在的生活？自由、幸福把握在自己手中。”
范阿姨点头又摇头，“别，他是亡命之徒，你不用牵扯进来，他只是要钱，不会把我怎样。”
“你还想让他禁锢你的下个十年二十年？老家回不去，居无定所流浪飘泊，什么时候才是头？我不会束手旁观，就像当年我差点死掉，你救我一样。”
陶小米走到范阿姨身后，轻轻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就像那个黑色的夜晚，她冰凉的身体被温暖的拥抱唤醒，她胆大而坚决地做了一个决定，说服范阿姨去警局，勇敢把当年那段经历说出，秘密不再是秘密后，如果现拥有的会失去，她也不后悔。
范阿姨站起来，从内层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沉重地拿出身份证，“我瞒着你，我不姓范，我叫唐丽娟。”
陶小米简短讲述她的计划，被唐丽娟打断了，“如果你要这么干，我马上在你面前消失，今晚就和他拼命。”
“你的生活如果因为我而生是非，余生我都不会好过，我不答应你刚才说的！”唐丽娟很生气，陶小米陷了沉思。
门响了，陶小米去开门，王佳乔带着他的男朋友又来蹭饭。
陶小米给唐丽娟使了个眼色，两人收拾情绪，进出厨房忙活开了。
吃饭的时候，王佳乔使劲夸着男友，“你们不知道吧，他最近立了个大功，我也是看电视才知道的，几年没抓的逃犯被他逮住了，刺激。”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登陆当地公安系统平台，陶小米很快找到了通缉令，打印几张放包里，打电话给王佳乔，说保姆阿姨又新做了几道好菜让他们过来尝尝。
警察男友在沙发上坐下，看到了茶几上的通缉令，“家里怎么有这个？哪来的呀？”
陶小米装作很漠然，“路上有人在发，随便收了一张，还没来得及细看。”
王佳乔走来凑热闹，“这人看着好凶啊，眉毛一边高一边低，这嘴巴也是歪斜的。”
警察拿出手机拍张照，点开屏幕写着什么。
隔几天，陶小米背着唐丽娟给警察姑爷打电话，说是看到了嫌疑犯，长得有点像，不敢肯定。
跟警察一再确认，要注意安全的前提下，陶小米出小区门，就看到了探头探脑的人。穿便衣的警察们一涌而上，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他拷了。
唐丽娟被传唤去录了口供，她没提自己曾救过一名大学生，隔天警局收到一封泪迹斑斑的匿名信，让她功过相抵，法院考虑到她也有被迫害的事实行为，对她判轻刑责。
陶小米的秘密保住了，一家人听了保姆的故事相当震惊，为这个多舛的女人感叹命运不公。待她刑满释放，陶小米接回唐丽娟，热情地称呼她为“唐阿姨”，王佳乔很好奇地问，“不是范阿姨吗？怎么又成了唐阿姨。”
陶小米笑而不语。
12
小姑子要结婚了，让陶小米陪着去采购，三个人逛累了找了家茶馆坐下来。
“大嫂，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秘密要不要告诉亲爱的他吗？”
陶小米反应过来，在桌子底下踢她，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哎，你别踢我，他全部知道啦！谁年轻的时候没个故事啊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江湖混过，这下心里敞亮多了。”
陶小米注意警察的表情，他真诚地看王佳乔，眼眸里的深情不像是装的。
“他也不老实啊，先前跟我说没牵过女孩的手，昨天我一坦白，他说有个追她的女孩偷吻了他，吓得半个月没出门口，然后对异性有了绝缘质，遇到我之后才解封。”
警察红着脸，“你咋什么都往外说，嫂子在这里呢多难为情。”
“喝口茶，压压惊。这丫头娶回去有你好受的，趁还没登记及时止损来得及。”陶小米故意打趣。
警察一脸认真，“佳乔毫无保留告诉我她的过去，我很感动，余生只想好好爱她珍惜她，大嫂你是我们爱情的见证者，相信未来我们一定幸福。”
小两口叽叽喳喳笑着闹着，陶小米心情愉悦，心想是不是该找一个契合有仪式感的正确时机对王安达说出自己心中藏了十年之久的秘密。
有一次，他们坐在家里看剧，女主角遇到不好的事情之后，爱她的男人陪她去报警，两人经历各种世俗的偏见，勇敢生活在一起。
陶小米感叹：“这才是真正值得考验的爱情，有件事，我...”
王安达直呼：“哪有男人不在乎的，只能说故事只是故事，生活里难以容下故事的情节，换作是我，只剩同情婉惜，真要娶回家没那勇气。”
生硬地把想说的话咽下去，陶小米从此以后再也没提过。
有些秘密永远注定只能是秘密。作品名：《守口如瓶》；作者：木子兰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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