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末年，山东陶某年方十八，父母兄弟俱无，跟随一个亲戚习练幕僚之事，学的很精通。后来流落到淮安，充当某县管刑法的小官，并在当地租房安家，买了个年幼的婢女烧火做饭。陶某待她很好，犹如父女一般，二人相依度日，过了几年，陶某稍有积蓄，娶了个妻子。这时婢女也有十五六岁了。陶妻看不上她，三番五次想把她卖了。陶某不忍心，就倒备了妆奁 [lián：女子梳妆用的镜匣]找了一户本份的庄稼人把婢女嫁了过去，还经常送钱来周济她。陶某担心妻子妒嫉，也不跟她说。
过了一年多，县衙门前来了一个会看星相的术士，推测人的寿夭富贵大多都很灵验，满城人纷纷传说。正赶上陶某休假没事，就到星士那儿去问个休咎（jiù）吉凶。术士一见陶某好像一惊，又看了半天才推断说陶某立冬那天非死不可。陶某将信将疑，回家后一直闷闷不乐，陶妻百般劝解，可还是高兴不起来。到了秋末，陶某虽然没病没灾，可是越来越忧愁。他妻子说：“恐怕真有什么灾吧？你何不到县里请个假，呆在家里别出屋，再请些平日要好的朋友故旧来陪陪你，就不会有什么事了。”陶某觉得有理，就听从了，请来一些好友欢呼畅饮，叙说旧情新谊，天天如此打发时光。
转眼到了立冬那天。白天一切顺当等到了一更多，客人都已喝得半醉。陶某因为连日来应酬劳累，再多喝了几杯，便觉得非常困倦。于是留下客人们继续饮酒，说了声“失陪”，起身到内室去稍微休息片客。过了一个时辰，忽听内室轰的一声，像雷鸣电击一般，众人都很吃惊，跑过去看，只见陶某头面都被打坏，鲜血沾了一身，披散着头发夺门而出。大家一起在后面追赶，但陶某走得很快，头也不回直接跳进河里，人影马上就不见了。打捞了几天，也没捞到尸体。人们都觉得那个算命的星士简直是活神仙，又纷纷说陶某准是前辈作了什么孽，才有了报应。陶某一死，他妻子便没了依靠，便嫁给了陶某平日的一个好朋友某甲，众人觉得也没什么不妥，也就随她。
再说嫁给那个农妇的婢女，有天晚上，她丈夫出差役没回来，独自一人在家。夜深人静之时，忽然听到鬼哭的声音，贱贱地就现出身来，原来是陶某。婢女很吃惊，陶某对她说：“我被某人害了，喊冤九泉而不能伸。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那个婢女吓得直哭，鬼影一下子就灭了。丈夫回来后，婢女就把这可怕的事告诉他，可丈夫却不信，说她准时把梦当真事了。没几天，她丈夫在路上也遇到了陶某，陶某伤心痛哭，责备他忘恩负义，不替自己报仇伸冤。农户这回才相信了。夫妻二人把所见所闻写成状纸，告到了县衙。
本县正巧来了一位县令，进士出身，年纪很轻，但办事很有才干，又很留心民间疾苦隐情。接到状纸后，就到陶某原来住的宅院去察看。因为陶某死的很怪，死后屋子也就无人敢住，空荡荡的，很是怕人。县令仔细察看了一番，在墙角处发现了一些没弄干净的血迹，又在内外四周搜寻，察看了半天，觉得房后地上的土有些松软，就命人取来家伙挖掘，谁曾想竟挖出了陶某的尸体。县令就把陶妻带到大堂审问，这才弄明白，原陶妻现在某甲很会游水，年少时就跟陶妻私通，陶妻出嫁后，二人仍藕断丝连，明来暗往，但有陶某在，很不畅心，后来就有了杀机。他们先嘱托星士来惑乱陶某，又考虑到陶某每天二更就困，打不起精神想睡觉，于是事先让某甲藏在家中，趁机把陶某杀死，然后某甲穿上陶某的血衣，披发蒙面，冲门而出跳进水里。陶某召请好友来饮酒作伴，是让他们做个见证，陶某嫁出去的那个婢女也没见到某甲去陶家。陶妻一招供，县令立即叫人去拘拿某甲。某甲后来与陶妻所供完全一致。于是，按法律出发了二人。《北东园笔录三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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