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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兵的故事：我外公和羊的某种联系（4）我当兵的故事：我外公和羊的某种联系（4）
蜗牛情感家居
百家号06 0521:47四
我当兵第五年的时候，每月有了五百元钱的工资，两年没有探亲的我，便很想探家了。思乡之情宛如一张无形的大手，时刻都在牵引着我的灵魂朝着家乡的方向飘呀飘。
那一年我24岁，当兵的地方是一个叫苦嘛拉倒的哨所。哨所很高，据说比海平面要高出四公里多，是云最好的别墅。盛夏时节，云总像多情的少女那样，在哨所里飘来飘去的，弄得我的心思也飘忽不定。我常常想，云呀，你就带我走吧，走到我的故乡去会见我的亲人。而云却只能带走我的心思，不能带走我的身体。这让我的思乡之情与日俱增。
我就是这么探家的，在云不能带走我身体的时候，乘坐着火车与汽车，在日夜的颠簸中疲惫不堪，回家的兴致因此大减。当我昏昏然入睡之时，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我梦见盛夏时节来我们哨所里避署的那些白云，一起向我涌了过来，像温情的手儿抚摸着我全身各个部位，我舒坦极了。之后，云就开始驮着我飘了。轻风抚面，我骑在云的背上，太阳非常动人地朝我笑了笑，我十分潇洒地朝它挥了挥手。田地、村庄、草源、湖泊还有沙漠和戈壁，都在我的下方缓缓地后移着，并且时不时地朝我眨眨眼，投来羡慕的一撇，让我感觉好幸福。在这种幸福中我沉浸了好长一段时间，忽然就发现自己骑的那朵云，散发着一种温湿的热气，低头一看，云变成了一个女的，非常漂亮，秀发如瀑布般下垂着，有几根似乎是透明的，被风吹了起来，抽打着我的面颊，把我心里弄得痒痒的。我说，云，你累吗？云说，不，我不累。我心痛地帮云理了理头发，发现云的鬃角浸出了细细微微的汗珠儿，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如同朝露那样使人联想到纯洁。再说说被我抓在手里的云的头发吧，那么光滑、细腻，仿佛是一种奇特的按摩器，轻松而自然地吸引着我的手掌，并将神奇的按摩功效传遍我全身各个部位，让我身心愉快。我说，云，你的头发好漂亮噢。云说，仅仅是漂亮吗，你好傻。我就嗅到了一股幽雅的芳香，淡淡的，沁人心脾。我敢肯定，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香味能让我如此心醉。接着，我闭上了眼睛，尽情地享受着来自云的秀发之上的芳香。世界静悄悄，没有任何声响，阳光、蓝天以及所有的事物被我关闭在了眼睛之外，只有芳香，只有让我如痴如醉的芳香，我不再需要任何东西。
云说话了，路生，我们到哪儿去呢？
我说，回家呀，云。
云说，我见了你们家的人怕羞呀！
我说，那有什么呢，那都是人之常情，只要你不怕我们家的人会把你吃掉就行了。
云说，我也叫你父母是爸妈吗？
我说，云，你这么说就是同我恋爱了！
云说，你废话。要不我会驮你回家和你一起去见爸妈嘛！
我高兴得大笑了起来。我承认自己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大笑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乐过了头，一不小心从云的背上掉了下来。在坠落地面的过程中，我惊慌失措地疾呼着云。云也肝肠寸断地喊着我，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与云就这么分离了。这之后，我便醒了，发现眼角中还存着泪水。这泪水使我对那个梦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回味，并对梦中的云怀念不已。我就是在这有滋有味的怀念和回味中回到了家里。
我首先见到的是我爸我妈。我说，爸，妈，你们好。
我爸说，娃出息多了。
我妈说，娃可是回来了。
望着年迈的我爸我妈，我的心里酸酸的，我爸我妈身后的破败的房舍便我掉下了眼泪。
我说，爸，妈，我对不住你们，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当兵，照顾不上你们，不像人家的儿子……
我爸说，你说这干啥？
我妈说，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和你爸的心里就高兴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爸与我妈都泪水为成了微笑，这使我面对他们更加愧疚。一个军人的心就这么停留在了一个料峭的寒春里了。天空友蒙蒙的，没有好心情汇成蔚蓝色，没有洒脱与温情、超越与浪漫堆积而成的自由自在的白云。一个军人的心就这以停留在了一个料峭的寒春晨了，属于家的那个小院的房前屋后没有绿树红花，没有蛙鸣鸟语，只有屋檐之上的草儿真真切切的瑟瑟之音，只有脱落了泥巴的墙壁实实在在的破败。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皱纹与白发诉说着人间的风雨沧桑，灰暗的眼眸中滚落着泪珠儿，如同枯叶之上的露珠，叫人伤感。但如弓的身躯却一次又一次地大幅度弯曲着，把儿子如箭一般射向了远方，留下的是弦在响过之后的失落与孤独……
我妈开始忙火着做饭，我爸美滋滋地打着下手。油下锅里“吱吱”地响，菜刀在案板上欢快地歌唱，我妈我爸忙得不亦乐乎。望着他们的身影，我忽然想，成家多好呀！成了家就有了媳妇，媳妇不但可以替爸妈来为自己做些事，而且还可以替自己为爸妈做些事。可我当兵当到了天边边，在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轻易得到姑娘的爱？
我爸我妈还有我坐在了饭桌前，饭菜很简单，但悠长的香味儿却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我妈看了看我说，咱们这张桌子上再坐一个人就好了。我说，妈，我的意思我明白，我明年准会给你领回个儿媳妇来的。我妈笑了，我爸也跟着笑了，是那种轻微但却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是秋季里湛蓝、深邃、明澈的湖泊朝我非常迷人地眨了一下眼。因此，我回家后的第一顿饭便吃得有滋有味，我爸我妈同我一样都沉浸在一种对未来幸福的美好祝愿中。
第二天，我开始走亲戚。我看望的第一个人便是我三姨。我三姨父默默无闻的实干精神，使我三姨拥有了在农村少有的宽敞明亮的住房。时代的文明使我三姨拥有了沙发，并且把土炕换成了床。我三姨就那么悠闲自在地坐在床上看电视，我这个当兵的外甥的到来，没有使她流露出半点吃惊和丝毫兴奋。我放下礼品，便要去看我外公，但我三姨却非常莫名其妙地问了我句：你为什么要去看你外公？
我说，因为我外公是我外公呀！
我三姨就哭了起来，说，那你来看我干什么，你直接去看你外公好了。
我见我三姨伤心了，就说，三姨，对不起，我想我外公。
我三姨拭着眼泪，说，难道你不想我吗？
我哑口无言了好长时间，才说了想。
接着，我三姨就开始向我说起我外公是怎样把她嫁给我三姨父的，她跟着我三姨父前些年受了多少苦等等。
我三姨似乎想要让我在她的述说中明白和懂得她的伟大，但她没有想到，这恰恰引起了我对她的反感。从当兵的那一天起，我就学会了唱一首叫《什么也不说》的歌，这歌使我对那些轻而易举就在别人面前诉苦的人不太感冒，认为不说就是一种伟大，说了什么都不是。虽然，现在我面前诉苦的人是我三姨，但正因为是她，我才更加的不感冒。我觉得作为一个长辈，我三姨根本没有必要理情也不允许她在我面前诉苦，更何况，我三姨父曾是一名军人，她也曾是一名军人的妻子。军人自从穿上了军装就意味着奉献，女人一旦成为军人的妻子就意味着牺牲。作为军人的我，就是这么看待军人和军人的妻子的。而我三姨连最起码的一点思想境界也没有，这不能不使我对她有些看法。但，有啥办法呢？谁让那个没有思想境界的人是我三姨呢？作为晚辈，我只有耐心地听。
我三姨这次向我诉苦是大规模的，她滔滔不绝，一讲就是好几个小时，甚至连我三姨父做好饭给我们端上来让我们吃饭那会儿工夫也不肯放过。我有一种被囚禁了起来的感觉，只要稍不留神，我三姨就批评我：“你连你三姨受的这些苦都听不进去，还写狗屁的小说，你三姨受过的苦你一辈子也写不完。”
我好无奈，面对我三姨，我从她的述说中逃出来时，已是下午了。这时，我才有机会去看我外公。我一路跑着，仿佛是怕再被我三姨抓回去，再被她的语言囚禁起来。
我外公不在家，我表兄表弟们说他出去转了，也不知啥时候才能回来。我请他们去找，但他们却拿出了麻将，硬拉着我和他们坐在了一起。还说，我现在部队拿工资了，有钱了，他们要赢点抽烟。
我欲逃无路，只能与他们一起干这种我十分不喜欢干的营生来。
我表兄说，表弟，五一块吧。
我表弟说，表兄，二四块吧。
我说，随你们的便，反正我是为了等外公。
我表兄表弟就说，哎呀，拿了工资和拿津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就这样，我的表兄表弟们把我当成了攻击的对象。不出几圈，便赢走了我的20元钱。他们十分狂妄地笑着，仿佛胡宗南的部队在西北战场上偶尔得了个胜仗那样。这种笑，让我非常气恼，同时感到耻辱。我想，我们军人在战场上一枪可以弄死一个敌人，这麻将牌和枪子没什么本质区别。于是，我耐下心来，沉着应战，军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使我很快进入了角色。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忽然就听到了一种“呼噜呼噜”的声响，我知道那是痰和唾液在喉咙里翻滚的声响，如同长江的巨浪被囚禁在了一个小瓶子里四处碰壁。我抬头一看，我外公就站在了我面前，两道目光仿佛是两把剑朝我刺了过来，把我在麻将桌上的沉着全给刺死了。接着，我看见我外公的脸发青发紫，快成黑色的嘴唇不停地抖着。我赶忙站起来叫了声外公。我外公不但没有答应，反而十分肮脏地骂了一句：“外公个×！”之后，不由分说地在我脸上抽了一个耳光：“好你个路生呀，不错嘛，一个军人学会赌钱了！”我辨白着说：“外公，我只是随便玩玩，没赌钱的意思。”我外公那“呼噜呼噜”的呼吸声就更加地响亮了，过了好半天，才从那已经成为黑色的抖着的嘴唇中蹦出了一句话：“随便玩玩？没有赌钱的意思？那你为什么输钱给他们了！”
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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