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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程波嘴里那根已经抽了一半的烟，烟头忽明忽暗的，赵小梅感到自己的双眼，也像那点燃的烟头一样，一会儿明朗，一会儿阴暗。
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刺鼻的烟味，带给她生理上的不适。因为心理上的难受，已经充斥着她整个身体。
“她为我，把婚都离了，我不能辜负她。”
程波坐在灰色的布艺沙发上，略略低着头，语气看似云淡风轻，却透着一股无法撼动的执着。
“那你就可以辜负我，辜负我们的孩子？”
赵小梅用尽洪荒之力才憋着没有流出来的泪，终于还是伴随着这句充满无力感的质问，像决堤的洪水般泛滥出来。
“强扭的瓜不甜，赵小梅，你难道非要我说出一些更难听的话，才肯同意离婚吗？你这样拖着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有什么意思？对你有什么好处？”程波的耐心正在明显地流失。
“呵，没有爱情的婚姻？我们的孩子还有三个多月就出生了，你跟我说没有爱情？没有爱情，那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赵小梅激动地吼叫，似乎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小家伙在她肚子里踢了几脚。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婚姻也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这个道理还需要别人教你吗？我说过，我对你早就没有感觉了，这个婚姻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我们必须离婚。”
程波说完后，把手中的小半截烟，狠狠地摁灭在了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盅里，然后起身走到厅门口，打开门，再迅速地“砰”一声把门关上。
看着这个男人决绝离开的背影，身体粗笨如企鹅般的赵小梅，瘫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02
一年的恋爱，三年的婚姻，肚子里六个月的孩子，败给了很多平凡夫妻都要面对的琐碎而平淡的生活，败给了一个和程波认识一年，和别人结过婚，生过孩子，仍旧追求所谓爱情的女人。
赵小梅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人。
想起恋爱时，程波对她的种种温柔。想起婚礼时，程波当着所有宾客的面说，这辈子娶到她，是他最幸福的事。
呵呵，这些甜蜜的画面仍像昨日发生的事般，让人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然而转眼，却是沧海桑田。
离婚？
离，还是不离，似乎已容不得赵小梅同不同意。两个多月前，程波便已经不在这个家住。就算她不同意离，这个家，这个婚姻，也不过是个可悲的空壳。
但如果离了，孩子该怎么办？这是赵小梅一直没想好的问题，也是她拖到现在，仍在卑微挽留这段婚姻的原因之一。
程波对她说，孩子必须打掉，如果她不打掉，他到时也不会要这个孩子的抚养权。
这就意味着，如果同意离婚，又不把孩子打掉，她就要当一个没有工作，生活毫无保障的单亲妈妈。
单亲妈妈这条路有多艰难，看看闺蜜李娟这些年过的生活，赵小梅也清楚。这条路，让她畏惧，她自认没有李娟那么坚强独立，不敢轻易尝试。
但是，每次轻轻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感受着孩子在肚子里的胎动，赵小梅更不敢想象，如果把这个孩子打掉，她这辈子将会多么自责。
原来，做选择，竟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
这一夜，赵小梅独自睡在冷清的房间，头下的枕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03
第二天上午，赵小梅收到程波的短信，又是直截了当，咄咄逼人的四个字：想好没有？
这四个字，这两个多月来，程波发给了她多少次，她已经记不清了。每次一收到这个让她心痛又心慌的短信，她总是立马删掉，不会回复。
但这次，她决定不再逃避了。她知道，再怎么逃，也无法改变结局。
“下午两点半，民政局门口见。”颤抖着手打出这句话，深呼吸了一下，赵小梅点击了发送。
“好，记得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不见不散。”程波很快便回复了过来。
两点半还差十来分钟，赵小梅就到了民政局门口，她到时，程波已经站在那儿，伸着脖子，左顾右盼。看得出来，他有多么急切地在等着这一天。
在离婚登记处，两人交结婚证时，登记处的中年女人扫了眼赵小梅隆起的肚子，语带关切地问道：“肚子都这么大了，真的想好要离吗？”
听到工作人员的问话，赵小梅感到自己就像吃了一大盘酸萝卜般，胃里心里都是酸酸的，她努力平静地回道：“想好了。”
“你呢？也想好了？不反悔？”问完赵小梅，中年女人又问程波，不过她问程波的语气完全不像刚才问赵小梅，而是冷冷的，冷中带有明显的谴责和鄙夷。
“想好了，不反悔。”程波没有把工作人员对他的区别对待放在心上，很爽快且轻快地回道。
房子是租的，存款并没多少，早就一分为二了。而孩子，赵小梅准备离婚后就打掉，所以，她和程波很顺利地办好了离婚证。
04
办好离婚证，一前一后走到民政局门口时，程波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既然答应了打掉孩子，希望你不要到时又反悔。”
如果说，在这前，赵小梅仍然还对程波抱有一丝幻想，那么现在，这丝幻想在她心里，真的彻彻底底破灭了。
她终于领悟到，原来一个男人变心后，可以无情到这种地步。这个领悟，让她痛彻心扉。
“放心，就算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生下和你的孩子。”赵小梅毫不客气地回敬道，然后转身离开。
转身的一刹那，泪水倾泻而下。
失魂落魄地回到和程波生活了四年的那个家，赵小梅疲惫地瘫在卧室的床上，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简单地洗漱完，吃了点早餐后，她拨通了闺蜜李娟的电话，平静地告诉她，她离婚了，明天想去医院做手术，希望她陪她一起去。
李娟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既震惊，又愤慨。她大骂了一通程波后，说下午下班就过来找她。
这个白天，一直呆在屋里没出门的赵小梅，感到时间异常漫长。傍晚时分，终于盼到李娟带着五岁的女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李娟一来就问了她一箩筐的问题，家里知不知道她离婚？同不同意她离婚？孩子真的要打吗？真的想好了吗？就这么便宜程波和那个女的吗？
听到闺蜜替她打抱不平的问话，赵小梅扑在她的肩膀上，又失声痛哭了一场，似乎想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部哭出来，哭得两只眼睛都肿得像个桃子似的。
05
晚餐是李娟弄的，碗筷也是李娟洗的，李娟的女儿很懂事勤快，已经能帮着收拾盘子，拿扫帚扫地了。
看着她们俩母女一起忙碌的身影，赵小梅内心很动容，眼前的画面多温馨美好，可惜，她却无福拥有。
晚上，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李娟的女儿九点多便在妈妈讲的故事声中睡着了，怕把孩子吵醒，赵小梅和李娟没聊多久，也关了灯睡觉。
深夜时，赵小梅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自己的孩子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摔下来，自己想接却没接住时，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然后，自己被自己吓醒了。
“怎么了，小梅？做噩梦了？”睡在另一旁的李娟随即也醒了，她打开了床头灯，关切地问道。
赵小梅呆坐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双眼似乎无法聚焦般，茫然地望着对面的白色墙壁，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回道：“娟，这个孩子，我要留下来。”
“什么？你可要想好，这些年我一个人边工作，边带着孩子怎么过的，你都清楚。你真的受得了吗？”
听到李娟的话，赵小梅转过头来看了她一下，又看了看未被吵醒的李娟的女儿，浅笑道：“我想好了。你看，你一个人，不是也把孩子带得这么好吗？不就孩子小的时候辛苦一点，我不怕。”
“好吧，只要你想好了，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李娟低下头看了看睡得很沉的女儿，轻轻地抚摸了下她的额头，眼神中满是母爱的温柔。
这双充满母爱的温柔的眼神，给赵小梅更添了一丝笃定，她也轻轻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感受着孩子在她体内的存在。
06
确定把孩子生下来后，赵小梅拉黑了程波。她相信，那两个不道德的人自有天收，不值得再为他们消耗一丝精力。
她带着简单的衣物，回到了老家县城租房住，并且说服了住在乡下的母亲，过来照顾她生产。
母亲之前在乡下卖过水果，过来县城后，俩母女一起合计着摆了个水果摊，生意能维持她们的生活还有余。
三个多月后，赵小梅顺利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母亲之前虽然不想她把孩子生下来，怕她以后过得辛苦，但如今孩子出生了，她这个外婆还是爱得不得了，连孩子的户口，都是她主动张罗着找一个远房亲戚帮忙上的。
赵小梅每次看着母亲逗女儿时，两人笑得开怀的样子，总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幸好，当初没有把孩子打掉。
如今，她的宝贝女儿快七岁了，人生最艰难的日子，于她而言，已经成了过去式。
这几年间，她听李娟说，她和程波离婚不多久，那个为了程波而离婚的女人，就公然和他住到了一起。不过，好景不长，他们公开在一起后经常吵架。
不到一年，那个女人为了程波迟迟买不起房子，最后还是把他甩了，要去和她前夫复合。程波为此颓废了好久，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工作也丢了。
后来，他又断断续续交往了几个女人，不过，没一个长久的。
去年和一个女人分手后，他请一帮朋友吃宵夜，一边喝着酒，一边吐真言，说他真的后悔离婚，后悔让赵小梅把孩子打了。不然，他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怎么着也比现在做个中年单身狗强。
每回听李娟讲着关于程波的这些事，赵小梅心中的波澜，一回比一回轻。她嘱咐李娟，继续替她保密，别让程波知道，她当年把孩子生下来了。
李娟爽朗地允诺道，她知道分寸。只要是赵小梅的决定，她都会支持她。
赵小梅知道，这些年，李娟心疼她，有点希望她把孩子的事告诉程波，这样可以让程波每月出些生活费，减轻一下她的经济负担。
但对赵小梅来说，物质生活，清贫点无所谓。再说了，她现在也算不上清贫，好歹也是在县城买上房子，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果店老板。
往后余生，祖孙三代继续安宁地生活，与过去的伤痛彻底告别，才是她最需要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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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云晓墨（小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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