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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0岁的王友福
73年前打第一仗的时候是在吉林,没有任何经验的王友福只记得班长说的那句话,往前冲的时候,枪林弹雨中丝毫不能犹豫,只能猛劲儿跑。结果冲过去的时候,吓破胆的敌人扔下枪就逃,王友福成功缴获了一枚小钢炮,为这他还立了一个小功。
王友福参军是1946年7月在黑龙江的事,那年他16岁,之前在地主家做过5年的长工,听说解放军打仗就是为了解放穷人,王友福想都没想就从地主家跑了出来去参军了。
或许一开始还没意识到战争的残酷,作为新兵的王友福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蛮劲儿”,第二年的战争中他负伤了,子弹从右手掌穿过手臂又打到肋骨,左胳膊鲜血直冒还留着弹片。没有麻药,咬着一根木棍儿,几个人按着王友福,划开手臂后硬生生把弹片拽了出来的。
1948年参加辽沈战役,打了三天三夜的黑山阻击战,之后一路南下一直到解放海南岛,这三年中,王友福立过两次大功,六次小功,打过大大小小多少战役,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战争中牺牲的他的三任班长的名字、哪一年、什么地方的人,都刻在脑海里从来没有忘记。
“我是第四野战军,43军129师368团3营7连3排的战士!”打开回忆录,90岁的王友福永远都记得,74年前他参战的部队是解放军第四野战军
16岁从地主家跑了出来去参军
6月22日,西安阎良某航空单位家属院,这里就是王友福的家,这一天,大女儿王玉华陪着父亲聊天,手边拿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每次听到父亲讲述战争年代的事情,她都会详细记录下来。
前年的时候,王玉华辗转找到了父亲当时同班的战友,她激动地替父亲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两位老人颤巍巍地拿起听筒嘟囔了一会儿,其实彼此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曾经战争的炮火加上年岁已高,让他们都是已近耳聋的状态了。
有些记忆,对于经历过战争,且还在世的人来说,每打开一次都是最浓墨重彩的讲述。
王友福获得过的奖章
解放前,黑龙江一个偏僻的小村子。
穷人家的孩子王友福六岁就没了父亲,十一岁的时候给地主家做起了长工,喂四头猪、三匹马,和一群鸡,每天四五点就要起床,什么杂活儿都干,包括哄地主家的孩子玩。
有一年隆冬,地主让他去放牛,因为太冷了王友福不愿意,地主就用打猪草的木榔头打了他。
备受压迫过不上好日子,解放军经过黑龙江的时候,16岁的王友福从地主家跑了出来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参军。“解放军打仗能解放穷人”王友福那时候参军就是这么单纯的想法。
从黑龙江一直打到海南岛,中间经历的战争是不能用数字来计算的。90岁的王友福回忆起这段经历,很多画面他都清晰地记得。
1947年打北吉林的时候,下午四点钟开动员会后就出发了,背着枪和子弹,挎着四个手榴弹,一晚上全团急行军要走180里,这段距离正常情况下步行都需要三天,而王友福所在的军队一路小跑,一个晚上凌晨天不亮就到了吉林。
“太累了行军的时候,打着瞌睡都要赶路,就这我从来也没掉队。”
“那天敌人在碉堡里还穿着裤衩睡觉,我们就冲了进去,敌人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一直以为我们三天后才能到的。”那次战役几乎没有打就拿下了几个山头。
黑山阻击战牺牲了很多战友
每次打仗就住在老百姓家里,有时候铺上草就睡在地上,那时候部队条件有限,就两套单军装,“我打仗那几年就没洗过澡,衣服都成硬得了。”王友福和战友们基本都有胃病,有时候拿起碗刚吃一口,命令来了就要出发打仗,打完了继续吃一口,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一天吃七八顿饭,但人还是饿得很的原因。
1948年辽沈战役的时候,18岁的王友福已经是班长了,10月份最惨烈的黑山阻击战也是在这一次战役中。
“八连九连的战士基本上都牺牲在那里了,上去一个团很快就没有了。”飞机突袭的时候,就听见谁喊了一嗓子“爬倒”,子弹就从身边一排排地扫过,血崩的满脸都是,王友福一动没敢动,爬起来的时候有人摇着血泊里已经牺牲的连长,那一次王友福算捡回了一条命,他拿起枪继续战斗。
就这样前仆后继,一直到守指挥部的战士们也上去,才打赢这场战役,也是这一次战役,王友福的教导员和副营长都牺牲了,“我们170多个人的连全都没了。”
死亡或许对战争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情,一次救腿部受伤的两名战友,王友福胳膊也受了伤,连长让放下枪一起去,他死活不愿意,连长没有办法写了一个条子让他护送战友下山,完成任务准备返回的时候,他被医生强行扣下,“我没文化,后来才知道连长条子上写的就是让我留下治伤的。”
“负伤的时候人会口渴难耐,连长那时候提醒我流血多不能喝水。”在王友福的记忆中,战争期间,所有身体的疼痛他都忍过来了。
1949年,中午打下湖北一个县,晚上就连夜渡江去了江西。正值酷暑,北方人根本不能适应南方的湿热,蚊虫咬得满身都是疙瘩,那次一个连有一半的人都患了当地人说的“打摆子”的病,实际就是发高烧,人会忽冷忽热地打摆。外面下着大雨,高烧中的王友福搬出老百姓的竹椅躺在大雨里降温,回来后他倒在后门那儿就没了知觉。
“据战友说,指导员把我抬到团部卫生所的时候我都没了呼吸。”喂了药,医生们都不明白是怎么从死神手上把他救下来,在医院只呆了三天,王友福又赶回部队。
对比过去觉得现在很知足
王友福打的最后一仗是1950年5月份解放海南岛。去的时候部队在海上练习,大的船能坐100余人,小渔船只能坐四五个人。一开始晕船晕的厉害,王友福他们就只能少吃饭甚至不吃,来减少晕船。不过说起吃的也不过是黄豆和生豆芽,当地最不缺的是甘蔗。
晚上训练的时候,“海猪”就追着船后面,至于海猪是什么动物,王友福其实也不知道,他就记得连长一再说,不要去招惹,不然海猪会把船弄翻的。那次打海南岛,王友福的部队一晚上就冲了过去了。
1955王友福做了炮兵,虽然只有一年,但是长时间贴近打坦克的大炮,他的耳朵也是那时候造成听力上无法逆转的损伤。也是那一年抗洪的时候,王友福认识了同在部队他现在的妻子,湖南妹子就这样嫁给了东北小伙。
战争带给王友福身体上的任何疼痛,他都能忍受,唯一终身遗憾而不能释怀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从当兵打仗后,到母亲去世他都没能再见一面。“做梦也会梦到母亲,一直念叨很想自己的母亲。”对于今年90岁的王友福来说,这是他一生的痛点。
“就知道共产党解放老百姓,是帮助穷人的。”现在来看这是一种信仰,但是对当年16岁的王友福来说,这是最发自内心最朴素的追随。“吃苦就是一种福”,是王友福最常给孩子们说的一句话。
采访快结束的时候,大女儿王玉华说,她每次都是眼眶红润着,听完父亲讲述那些战争年代的事情,“父亲是一个很知足的人,对比战争年代,父亲一直觉得曾经的战友们都不在了,享受不到现在的幸福生活,毕竟他还活着,还能享受到国家对老兵们的关爱。”
1958年4月退伍后,王友福来到了东北某农场,四个月后支援三线分赴陕西阎良建设飞机场,一直干到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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