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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门曲坛》著名记者：李 英
2016年5月13日在北京朋友家小住，本来是要告辞返津的，但朋友说：“下午有一对夫妇来家玩，蔡国屏是中国唱片总公司高级编辑、原中央广播合唱团男高音歌唱家，夫人朱定清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资深音乐编辑，你们可能聊得来。”是朋友的挽留才使我有了这一次幸运的邂逅。
门铃叩响，健步走进来的正是蔡国屏朱定清夫妇。寒暄坐定，因之前经朋友介绍，已得知蔡国屏先生曾是我国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中<松花江上>的演唱者，是位声音很漂亮的男高音。“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九一八，九一八！”这首家喻户晓的《松花江上》情系中国人太多的情感，因而传唱经久不衰，今天竟能意外看到歌唱家本人，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图一、二）（在广播合唱团时演出中担任领唱、独唱）
蔡国屏先生虽已82岁却没有老态，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他的亲切平和，矍铄健谈。朱定清老师因从事播音专业，其声音悦耳动听，人也平和可亲，自然而然我们就畅谈起来，顿时，整个屋内充满了老友聚会般的谈笑声······
（图三）蔡国屏朱定清夫妇2016年11月13日拍摄于中央音乐学院
蔡国屏先生1934年出生，广东中山人。青少年时代在上海度过，小学就读于著名教育家陈鹤琴创办的幼稚师范学校附小。那时学校经常教孩子们唱歌，还经常排演歌剧，老师选他扮演苦孩子的角色，他还记得当年的唱词：“可怜我张阿大，从小死了爹和妈······”。他姐姐唸的中学，教音乐的老师是音乐教育家黄自的夫人汪颐年。汪颐年老师当年把黄自先生创作的清唱剧《长恨歌》让学生排练，并搬上舞台演出。小小年纪的他一有机会就去听去学，有幸早早就耳濡目染接触到了我国的经典音乐。蔡先生自述，上中学时他生命中还有一位好老师，毕业于杭州国立美专的姚铭忠先生，是他的美术启蒙老师。正是姚铭忠先生发现了他的美术天赋，要他一定学美术，放了学还把他带到家里，每晚教他画画，经常画到夜深，蔡先生感恩于姚铭忠先生，庆幸自己在他的引领下，一起步就迈入了正规的美术专业之门，帮助他在之后的几十年能够充分享受艺术之美。
1956年蔡国屏先生考入中央广播合唱团。当时团里来了位前苏联大歌剧院男高音歌唱家、功勋演员阿纳托里·奥尔菲诺夫。他有幸被选为专家的重点学生，接受了声乐专业的系统训练。他还曾经接受过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朱崇懋的指导，并先后求教于中央歌剧院潘英锋、沈湘、郑兴丽、吴天球老师。
蔡先生说：“自从前苏联专家阿纳托里·奥尔菲诺夫回国后，我们便中断了联系，只有专家临行前送给我的他亲手抄写的歌谱，寄托了我对专家的思念之情。”然而，在89年7月的中外文化交流活动中，蔡先生去观看一场在北京音乐厅举办的俄罗斯音乐家演奏音乐会，意外发现其中一位钢琴演奏家竟是恩师阿纳托里·奥尔菲诺夫的女儿，兴奋之余他们有幸共叙中俄音乐情缘，蔡先生思念恩师的心结也终于能有机会得以释怀。
（图四）蔡国屏和前苏联专家阿纳托里·奥尔菲诺夫交谈
（图五）蔡国屏和前苏联专家阿纳托里·奥尔菲诺夫女儿在北京合影
蔡国屏先生于1958年开始任中央广播合唱团独唱演员，在他的歌唱生涯中，除了前面提及过的，为我国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中与女高音歌唱家邓文婕（需要换字，应换成由上左“丰”上右“刀”下“女”的jie音字）
担任《松花江上》的演唱外，还在周恩来总理亲自安排的迎接各国访华外宾的人民大会堂的演出中和歌唱家沈文娟、徐有光，为大型合唱《祖国颂》领唱。蔡国屏先生曾为多部电影演唱插曲，有电影《赤峰号》插曲<等待出航>、电影《勐垅沙》插曲<勐垅沙>、电影《绿色的原野》插曲<牧人之歌>、电影《伟大的战士—雷锋》插曲<新兵之歌>。其演唱风格激情饱满、清新明快、自然流畅。
（图六、七、八）蔡国屏舞台演唱留影
2010年，中国唱片公司为蔡国屏先生出版了专辑《回音壁—男高音歌唱家蔡国屏的歌》。这是蔡国屏先生从事声乐艺术工作期间的部分作品，数量虽然不多，但题材、风格比较广泛，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有现代的，也有传承久远的，异彩纷呈，璀璨多姿。是一位歌唱家数十年的心血流程，也见其声乐艺术道路的依稀踪迹，是追忆既往的“回音壁”。值得揭秘的是：专辑的封面照片和专辑的名称是蔡先生的夫人朱定清的手笔，而专辑的封面则是蔡先生自己亲手设计。
《回音壁—男高音歌唱家蔡国屏的歌》专辑曲目：
1 奔向幸福前程
2 告别南洋3 山歌向着青天唱4 拒马河靠山坡
5 我站在铁索桥上6 高原牧民多快活7 我爱祖国的蓝天8 万民永忆女先锋
9 松花江上（选自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
10 我们走在大路上
11 大海航行靠舵手12 我们伟大的祖国13 光辉的青峰宿营地
14 越南—中国15 柬越之歌
16 海滨之歌17 送别
18 铃铛
19 在河对岸远方20 等待出航（电影《赤峰号》插曲）21 勐垅沙（电影《勐垅沙》插曲）22 牧人之歌（电影《绿色的原野》插曲）23 新兵之歌（电影《伟大的战士—雷锋》
插曲）
蔡国屏先生听笔者介绍了《津门曲坛》杂志，就讲了鲜为人知的他和许多曲艺艺术家的趣闻。
蔡先生说：“1956年上海广播乐团的合唱团和管弦乐团奉命由上海迁京，成为中央广播乐团。因为当时没有电视，听广播的人很多，由于我们合唱团多数团员是南方人，普通话讲不好，会有听众反映听不清楚歌词的情况，怎么办？我们的团长柳荫就作出全体合唱团员去向中央广播说唱团的曲艺名家拜师学习的决定。当时的说唱团有侯宝林、白凤鸣、刘宝瑞、马增芬、孙书筠、小岚云、郭全宝、赵玉明、马增慧等。我们拜曲艺名家为师，因为他们的演唱，字正腔圆，他们表演的鼓曲特别讲究字头、字腹、字尾，我们就学习鼓曲唱法的吐字发音。当年白凤鸣、孙书筠、小岚云等这些老师非常耐心的教我们，大约经过一年的学习后，我们在咬字发声方面大有改观，受益匪浅，这是一段珍贵的史实。”
蔡先生说：“这些曲艺界的老师，他们非常有学问，历史文化底蕴非常深厚，他们一个人的表演，就能占满整个舞台，感染全场观众，如果没有常年的文化积淀是做不到的。”
蔡先生提及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时，说到一次在文革时全团开大会，让侯先生检查反动思想，侯先生在会上说：“我声明，我不是检查反动思想，我是斗私批修，我所播录的相声，在中南海为毛主席演出的节目都是经过领导审查的。”这位相声大师凭着他智慧的“声明”，恢复了自己政协委员的身份。
蔡先生还笑着给我讲了一件他的趣事：“我年轻的时候调皮，老偷着模仿刘宝瑞老师的声音说话。一次和同事在刘宝瑞老师爱人的单位门口喊了一句‘你倒是走不走啦！’不曾想竟然真的把刘老师的爱人引了出来，（她边找边喊）‘宝瑞呢？’吓得我们赶快溜了…… 事后有一天领导告诉我，刘老师叫你明天中午去他家，要跟你说相声。那时年轻不懂事我还就去了，一进门就说：‘刘老师我怎么能说相声呢？’刘老师说：‘你不是爱学吗？对词吧！’‘这回咱俩说段相声’，我就接茬说：‘好嘞！’也不懂怯阵。”引得我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蔡先生接着说：“人有时候是一种缘分，2009年11月北京《育英·贝满老校友合唱团》赴台湾，参加《响彻云霄—远朋贺团庆》音乐盛会，邀我随团赴台演出，演唱《黄河大合唱》—<河边对口唱>中的张老三。途中才知道刘宝瑞先生的女儿刘娅娅也同行，有人说起当年我模仿刘宝瑞老师的事，大家非让我现场学两句，尊敬不如从命，于是我就模仿了几句，引得刘娅娅也笑了。像刘宝瑞先生这些老艺术家们就是这么可爱，他们都非常有文化，有修养，是国家的宝贝！”
（图九）2009年11月
赴台湾演出，演唱《黄河
大合唱》—<河边对口唱>
中的张老三。
由于种种原因，1979年蔡国屏先生自己决定离开广播合唱团，调到中国唱片总公司工作，担任音乐编辑。当时唱片公司领导白金很了解他，知道他有美术专业功底，也可以兼任美术编辑工作。中国唱片公司要为很多演员灌制唱片，为设计唱片封面需要拍摄所需的演员照片，就此他在中学时代积累的美术专长终于也派上了用场。蔡先生说：“当年，经我手设计的唱片封面所需要的演员照片，大都是我亲历亲为，这样在设计封面的时候就更能吻合自己的设计方案。”一次领导派他到上海淮海路，中国唱片总公司的上海公司（原百代唱片公司）学习了解情况，在偌大库房里，他看到一排排柜子里装满着自中国有唱片以后的唱片原版，非常震撼！他对我说：“当时我就暗下决心，既然做了这个工作就一定要做好。于是我边工作边在中央美术学院进修，并获得工艺美术专业结业证书。”
蔡先生还在单位搞了一个摄影室，为灌制唱片储备了很多亲自拍摄的演员照片资料。想到有的演员有可能也有机会出唱片，未雨绸缪，他就找机会去很多音乐会及戏曲、曲艺演出现场抓拍，只要有演出信息捧起相机就走，不辞辛苦。那时没有电脑和数码相机，用胶卷拍摄后要先冲卷再洗印照片，之后将底片保存起来编辑入库。
谈起摄影技巧，蔡先生还给我讲了些有关照片的拍摄故事。他说：“一次在中央音乐学院声乐教授沈湘的家里聊天，发现聊天时他的神态很自然，机不可失，我立即抓拍下了沈先生这非常自然的瞬间，成功拍摄了沈湘教授唯一的一张大特写。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学院历史展上、在沈湘先生的纪念活动中，都采用了这张照片。还有中央音乐学院100岁的著名指挥家黄飞立，经常亲临《育英·贝满合唱团》指导排练，因为我是合唱团的成员，又与黄先生同是广东人，我们经常一起吃饭。一次刚进饭店，我说：‘黄老师您看我一眼’接着“咔嚓”快门一按，就拍摄成了黄先生一张状态极其自然的好照片。黄先生本人非常喜欢，也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学院历史展上展出了，并被黄先生的《百岁庆典—黄飞立教授改编合唱作品音乐会》印成大海报和节目单。骆玉笙（小彩舞）和马三立的照片是我去你们天津在他们家里拍摄的。我还为你们天津的歌唱家于淑珍、关牧村拍摄了她们灌制唱片所需的封面照片。还有，前些时候评书大家袁阔成先生逝世，他孙女找到我，不知她怎么知道我拍过袁先生的照片，很欣慰的是，我满足了袁先生家属的要求。”
蔡国屏先生告诉笔者，现在他的家里乱的“一塌糊涂”，从来不敢请朋友去，因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他和朱老师一样不舍得轻易丢弃以往的工作资料，在当年的工作中他还没有这么深的体会。记得当他扛着机器到处抓拍时，好多人不知道他已离开演唱专业，加上他平日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所以不相信他真的改行了，常常会对他说：“好好唱你的歌去吧”，言外之意他不唱歌太可惜了。现在面对自己多年工作中的积累，年代越久远越觉得自己没有虚度光阴。
蔡国屏先生被国家评为“一级美术师”。在中国唱片总公司工作的近二十年间，完成了大量的音响制品封套、画册及展位等平面、立体设计。特别是《魏、唐、宋、元、明、清》音乐系列，京剧、曲艺名人名段系列出版物，受到专业人士和收藏者的好评。他设计的《20世纪中华歌坛名人百集珍藏版》的封面，就是从众多设计者的方案中脱颖而出中标的，封面上的手写体文字都是蔡先生书写的。
（图十）蔡国屏设计的《20世纪中华歌坛名人百集珍藏版》部分封面
蔡国屏先生还谈到他的四个姐姐和两个弟弟：大姐、三姐从医，二姐是教师，四姐是原上海广播乐团的女中音，大弟是上海的国画家，小弟退休前是上海交响乐团的二提首席。他们姐弟都在各自的专业领域有所成就，女儿蔡文也在自己的艺术天地中驰骋。
（图十一）右起大弟、蔡国屏、二姐、三姐、四姐、小弟
蔡先生说他是幸运的，青少年时代得到很多名师真传，歌唱生涯取得了应有的成绩，演唱了一些电影插曲和不少流传至今的经典的脍炙人口的歌曲，他演唱的作品还被收入《20世纪中华歌坛名人百集珍藏版》。为中国唱片公司出版的唱片装潢设计付出过努力，付出过心血，为众多艺术家留下永久的宝贵资料，想起这些他感到十分欣慰。
蔡国屏先生退休后，不忘初心，在歌唱事业仍有所成绩。他与昆曲表演艺术家李梅录制了昆曲风格的民族声乐与器乐套曲《长恨歌》，该作品倾注了众多艺术家的心血。由原中国电影乐团作曲家朱润福为白居易的诗作《长恨歌》作曲，先后由刘德海、楚世及担任乐队指挥，中国电影乐团民族管弦乐团协奏，中国音乐家协会民歌合唱团伴唱，并出版了CD光碟，为我国民族音乐宝库留下一份珍贵的音响资料，也为传承民族音乐文化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蔡先生退而不休的故事多着呢！提起九十年代末的日子，掩不住风趣的告诉我，他还玩了一把跨界播音主持。那是因为夫人朱定清当时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音乐大世界》直播节目的主持人，这是一档从晚九点半开播，到凌晨一点三十分才结束的专题音乐节目。组织上考虑到女主播安全问题，又因为该档节目的三个女主播的先生都是音乐界的名人，知名度都不低，可以充份利用人力资源，一举两得。于是便出现了《音乐大世界》的三对黄金搭档。由于音乐家与主持人有着相通的心理和不同的角度，在节目中能轻車熟路地介绍不同音乐品种内容，还有计划地系统的介绍了如著名歌唱家朱崇懋、施鸿鄂、张权、于淑珍等老一辈音乐家，以满足音乐爱好者的渴望。尤其是音乐家走进直播间，以聊天的生动形式讲述自己的故事，播出效果非常好。对于改革大潮中的《音乐大世界》节目来说，也算是一次成功的尝试。蔡先生每每谈起自己的退休生活，总是感慨风趣的说：“我真是退而不休啊！”
退而不休的蔡先生不仅参加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老干部合唱团唱歌，在古稀之年还受聘执棒担任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老干部合唱团的指挥，以意气风发的壮年姿态指挥老干部合唱团。蔡国屏先生自述这期间他与老干部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为他的退休生活平添了许多值得回味的美好日子。
（图十二、十三）蔡国屏指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老干部合唱团演出
蔡国屏先生是幸运的，因为歌唱练就了好身体，至今和夫人朱定清仍快乐地坚持在两个老年合唱团唱歌，享受着黄金般的幸福生活。
笔者也是幸运的，快乐的聆听、分享了蔡国屏先生—这位优秀的歌唱家、美术设计师和摄影师心中的故事。
2016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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