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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8月，我从老家科学技术委员会调入招商局蛇口工业区工会，从事美术工作。来到蛇口忙碌着，我并不知道此时“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事事有人管，人人有事管！”的口号正处在争议的漩涡之中。更没料到，我此后的工作竟与这标语牌有着难于割舍的联系。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口号和标语牌在今天大家是熟悉不过的，限于篇幅，此文不用着墨。在它的诞生地深圳南山之南的蛇口，从上世纪的80年代初到今天，一直竖立着这块标语牌，不时的更新，从不间断，因而产生了不少版本。此文，我只说第一块标语牌。
第一块标语牌简介
第一块标语牌是木质油漆字，内容24字：“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事事有人管，人人有事管！”。此牌面世不久，可能未够一年，便不知去向，也没人知道。因为那时蛇口还未成为热点，估计看过它的人也为数极少，邓小平视察蛇口时看到的也不是这块。但是，第一块标语牌意义非凡，因其的出现而备受争议，蛇口人也一度承受过巨大的压力；它没有分享到风雨过后丽日晴天的喜悦，但它在蛇口人心目中至为神圣！第一块标语牌竖在今南山之南的蛇口金融中心拐弯处，进入码头必经之路。牌子不大，竖起挺多一人高，不太起眼，不是现在常见的报道“巨大”“巨幅”。此牌竖于1982年，有报道为证，最早的报道是《深圳特区报》，时间为1982年11月22日，此报道蛇口人大都不知，我也是刚从去年新开的蛇口改革开放博物馆里看到，这是当时的资讯不太发达的原因。该报头版发表了记者原卿有的一篇报道《从南山到大鹏湾——各省市外贸代表团参观深圳纪行》。这篇文章中这样写道：“日程表上的第一站是蛇口工业区。……代表们为一幅巨型标语所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北京市的一位代表大声念道：‘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人人有事管，事事有人管’。有的人赶忙掏出钢笔把这几句话记在小本子上。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说：‘这就是蛇口精神，也是特区建设的写照，令人耳目一新。但愿这种精神遍地开花，结出累累硕果。’”
由于媒体的报道，从此之后，“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口号开始传播开来，自然也有争议，可以想象的出，那年头，袁庚及他的身边同事们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所以，我说这牌是极具意义的一块。关于第一块标语牌的绘制者
第一块标语牌是谁绘制呢，当时的人们没过多地关心，更多是在乎它的意义和产生的巨大影响，所以不奇怪。
我当过美工，谁绘制的呢我是想过的。这些年的报道中说法不一，版本很多，令人惘然。我注意到，关于谁绘制的报道是本世纪初才热络起来，主要是媒体。每至什么周年庆或蛇口周年庆，蛇口便成了热点，媒体云集蛇口，围绕这块牌子寻找它的故事，而被采访者大都上了年纪，又是陈年旧事，所以大都将道听途说再复述一番，甚而免不了地杜撰，冒出不少似是而非互相矛盾的故事来。常见报道中说绘制这牌的有不同的数人，更甚者说此标语牌是指挥部的老领导写的。有说第一次竖出，就被当地民工（另一说当地农民）拆掉当柴火烧了，后又做了一块竖出……直至2002年春节后的一天，我十分意外的得知，第一块标语牌的绘制者是他，我的老领导彭潭光主席。
第一次见到彭潭光主席是1983年初，我从粤东老家到深圳探望在集装箱公司的弟弟，第一次踏足蛇口，看到蛇口一片热闹建设的景象，年轻气足的我有了想到此工作的想法。在弟弟的联系下，我先到圆坛庙培训中心面试，后又到海边渔民屋临时办公的工会试工。当时面试考核我的正是时任工会副主席的彭潭光。那时国内还没有广告公司，蛇口连间招牌门店都没有，所以工会也就担负工业区的宣传业务工作。在简陋的办公室里，桌上纸笔墨颜料皆有，我搞不清这是办公室还是工作室，彭主席指着桌上准备好的尺子和一支铅笔，要我写“蛇口工业区首届管委会就职典礼“横幅标语字，写好用来剪字再用大别针别在红布上，我很快写好，3个女孩还剪不过来。后我回到老家继续上班，不久弟传来消息：彭主席说待蛇口水湾头的工会俱乐部建好，便可来上班了。8月接到商调函，来到蛇口工业区组干处报道后，又到工会俱乐部报道，在新建的工会俱乐部三楼，已安排好给了我一间美工室，今天想来，这也许是彭潭光主席安排的，因为他懂。
话回2002年春节后的那天上午，彭主席办事来大楼，顺道来我所在单位党群工作部办公室，邀我到他龙电小区小屋吃顿午饭。我上午下班后踩单车过去，进得室中，我给震了一下，一台20寸的电视还在用着，摆设家具仍是上世纪80年代中的感觉。我与彭主席都是客家人，平时私下见面都用客家话对话。坐了下来，彭拿着一张报纸要我看，并提高嗓门说：
“那标语牌是我写的，报纸怎么说成别人写的呢”？
我接过报纸一看，又是第一块标语牌的报道，“哈！第一块标语牌是你写的？！“
惊讶之语一长串而出“你怎么现在才说哦，这么多年了……“，彭主席说：我在部队时就干这类宣传工作的。其实，这么多年后才说，是有原因的，一是彭主席是个很低调的人，再就是他的一个部队回来的大儿子犯病在家，那些年一直为儿操着心。
此时，我对先前的一些听闻一一提问：“说这块刚竖出就被拆了，重写一块是吗？”彭主席很很肯定地说：“没的事”！我与彭主席夫人何姨要了张小纸片，记下了彭主席绘制标语牌的整个过程及他在部队时的经历。
彭主席说：写标语牌是1982年，木牌是叫当时的白泥船厂做的，我买来白红绿三种油漆，刷了白底漆干后，用繁体宋体美术字写就，考虑到蛇口很多港商老板，以便于他们认识。写好后，由培训班学员竖在今太子路三叉路口转弯处，因那路为主路，又是码头出入必经之路，跑的车多。几个人参加竖牌，竖了多久，彭主席说这就不记得了。
那顿饭后吃了啥都不知了
，全然被彭主席绘制第一块标语牌的事所吸引。快到下午上班时间，离别时我与彭主席说，找个时间我再向您详细了解下，这事很重要。
回到单位我向领导、同事也简单口述了此事。料没想到，2002年7月我从新西兰小住一月回来后得知，彭潭光主席因糖尿病并发症病逝。致电何姨，她说的最多的是“在医院治疗期间老彭还常叨念他写标语牌的事，我劝他治病要紧啊“。
第一块标语牌的绘制者彭潭光其人
那天所记的小纸条也不知夹到哪本书里，一直未找到，好在电脑有部分记录。2016年，我接到纪录片《袁庚传奇》摄制组采访电话，因而又重萌发了解彭主席绘制标语牌和工作经历的念头，我到蛇口拜访了何姨，拍到彭主席在部队时不少老照片。2017年底一天，何姨打电话说又找到一些笔记本和老照片，我又去了一次，拍了一批照片，也从她的回忆中了解到彭主席其人及事，综述如下：
彭潭光，广东惠阳坪沙三洋湖村人。1955年入伍，1980年转业地方。在他专业证书上看到：他于1956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在7002部队（珠海）政治部宣传科任干事。初入部队，先在海军万虎要塞炮兵团29营炮一连任战士；入伍第二年，被授予二级技术能手称号，后被调到部队政治部宣传科从事文化宣传工作；大约1957年，被部队选送青海进行美术培训；1959年开始又兼及电影放映，持有电影放映员证书。
文革时期，彭潭光在部队参与绘制主席像及大量语录标牌，一张两寸见方黑白老照片中记录下当年其他执笔于工作室的工作状况。何姨回忆说：这期间的一年，他休假探亲回来，帮助我所在工作单位南头杂货商店在墙上绘写"为人民服务“等毛主席语录，受到大家的赞誉。
彭潭光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在佛山文化局工作，曾带队常到宝安来今深圳。期间，他在宝安叔伯说深圳将改革开放，会好起来，到深圳来吧，彭考虑到深圳更接近家乡惠阳，于1979年12月调入蛇口工业区，并入户蛇口。彭潭光到蛇口工业区后，初在指挥部管理饭堂。指挥部设在集装箱里，饭堂在面海的渔民屋中，居住地在指挥部旁的海边铁皮房里（均在今海景广场一带）。那时指挥部才20多人，多是交通部及各地来人，因那时招商局隶属交通部。何姨说：他是最早迁户口的，排名不是一便是二了。关于此户口问题，晚到蛇口的人都不知道，早年的蛇口工业区干部当中，不少户口在大城市的都仍在犹豫之中未调来，因而有了以下这口号的出现：热爱蛇口，建设蛇口，以做蛇口人为荣！”，我刚到蛇口工会上班那年，曾接到写会场布置用的标语口号，其一就是这口号，贴在工会影剧院会场中两旁。此标语我曾用篆体书就，参加1984年中的“蛇口工业区首届美术书法展”，并被报道于是年《深圳特区报》上。
1981年，彭主席将全家迁来蛇口，何姨后在蛇口上海轻工业总汇当售货员，工作热情，待人和蔼可亲，为领导同事赞誉。彭潭光当上工会副主席是1983年初，想必他承担着工会乃至整个蛇口工业区的美工方面的工作，在我调来任美工后，彭主席便专注工会领导方面的工作，后还先后在蛇口工业区两单位任职，直至退休。
在我所拍到的有关彭主席的照片中，有不少人物像背景中出现标语口号，我拿第一块标语牌的字作了对比，风格很一致，特别那张彭潭光在工作室执笔背后墙上毛主席语录字体，与第一块标语牌的美术字写法及风格几乎一致。关于彭潭光主席绘制标语牌的事，我多次电话或上门联系何姨，能否找到当年的一些见证者，比如船厂的员工，了解一些细节，这样更丰富完美，何姨也联系过，但所熟识有的不在或难于联系上，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了。
2018年6月于深圳南山诸舍
诸彪3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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