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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永红（山东 东明）
宋嘉慧长到十三四岁时，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娘的身世，也正因为此，她一直很后悔自己以前对娘不好，有时还故意找茬，惹娘生气。比自己小两岁的大弟弟宋嘉臣还依然蒙在鼓里。
月娥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同时也是两个大孩子的亲姨娘，小儿子宋嘉元的亲妈。
一直以来，月娥和丈夫都十分恩爱，月娥对丈夫也是十分地敬重。并不单单是因为丈夫比自己大近十岁。
月娥的丈夫姓宋，很多人都叫他老宋，尽管那时他还很年轻。但当时提起老宋，在不大的县城可是一个人人皆知的大名人。因为，在那个吃穿用度一切都得凭“票”的年代，他工作的单位——县供销社，可是个人人眼热的单位。为此，很多人托请他买稀缺的洋布、自行车、缝纫机等。
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涌起，市场经济逐步代替了原有的计划经济。在单位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宋下岗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在老宋下岗的第二年，他的爱人因为“破伤风”不治身亡，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撇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失去了工作，又遭遇爱人的突然辞世，弄得老宋一时手足无措，曾迷茫、彷徨，老长一段时间，他就是一个人呆坐在自己的院门口，有时两个孩子的哭声才将他从梦中惊醒，仿佛从前世回到了今生。
孩子离不开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岳母，便时不时地派二女儿来帮老宋照看两个年幼的孩子。
看着两个张嘴吃饭的孩子，感念为孩子缝补做饭的小姨子，老宋最终决定要重新振作，尝试着做些小生意。不为别的，只为让年幼的孩子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为了让在九泉之下的爱人能够安息。
小姨子那年也就是十八九岁年纪，长的眉清目秀，单大眼，薄嘴唇，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在当时十里八村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坯子，一些家境殷实的年轻人，总是隔三差五地到她娘家门前转转，有时贼头贼脑地向里偷窥，总是被月娥用冷水泼出。有胆大的，托媒婆向月娥娘求亲，但总是遭到月娥的极力反对。
在当时的农村，女孩读书的少之又少，一种传统的观念在鲁西农村根深蒂固——女孩就是“赔钱货”，早晚是人家的人。月娥父母在当时还算开明，供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上了学，二女儿月娥初中毕业，最小的儿子还上了大学。
不知是日久生情，还是月娥体恤姐姐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亦或是敬佩姐夫的聪明能干，一直在姐姐家照料孩子的月娥，与姐夫老宋慢慢有了一家人的感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始终在月娥的脑际萦绕。
走出下岗和伤妻之痛的老宋，像重新焕发了生机。家里有了孩子姨娘的照应，解除了他的后顾之忧，服装批发他干过，烟酒倒卖他试过，甚至在最初自行车紧缺时，他会骑行几百里地，从外地弄来辆“凤凰牌”、“永久牌”自行车，再卖给当地人，赚取一辆车几十元的差价。
随着市场的逐步放开，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的老宋，最终认定了一个行业，依靠家乡盛产棉花、大豆和花生的资源优势，开办了一个榨油厂。
老宋记得那年自己31岁，孩子她姨20岁。两个孩子，女儿4岁，儿子2岁。
当一阵火红的鞭炮声响过，老宋位于乡东南头的“新兴榨油厂”伴随着机器的轰响开业了。虽说是叫厂，其实也就是一台榨油机，确切来说应该叫“店”。“新家什”不用人力，不用畜力，电门一合，机器响起，一边清澈干净的油顺着油槽沥沥细流，另一端像花瓣一样，绿色的棉箔、黄色的豆箔、白色的花生箔出来，省时省力。一时间，生意火爆，老宋凭着年富力强，常常加班至深夜，但门前总是有排不完的长队。
老宋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十里八村的顾客一时间都蜂拥而至，榨油厂的生意爆棚，后来他索性又添置了一台榨油机。眼看生意忙不过来，孩子也渐渐离开了手脚，月娥便开始到厂里帮助姐夫照顾生意。当然，上料、收拾渣饼凡是掏力气的活，老宋总不让她沾手。月娥所能做的也就是帮着接接油、收收钱、打扫打扫卫生等杂活。但只要有月娥在，老宋感觉身体里像装了弹簧似的，有使不完的力气。有时稍微空闲一点，月娥总是将浆洗得白亮亮的白羊肚手巾递过去，有时还亲自动手帮老宋擦擦脑门上的汗。
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眼看月娥已经23岁年纪，在当时农村，可是成了“老姑娘”。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的父母看出了端倪。知书达理的父母，冲破世俗偏见，决定成全女儿。
就这样，在滴滴哒哒，锣鼓喧天的热闹气氛中，老宋迎娶了月娥。在邻居和亲人们的祝福声中，从此，一对老夫少妻姻缘礼成。
正式进了宋家门的月娥，女主人的角色才算真正的名正言顺，开始了自己相夫教子的快活日子。过门后的月娥，对两个孩子视为己出，花衣服、新鞋帽、各种吃食，晚上还利用自己有限的文化底子，给两个孩子辅导作业，讲故事。像《神笔马良》《东郭先生和狼》《一千零一夜》《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等中外童话故事，通过她的口述，栩栩如生，两个孩子听得十分认真，跟“娘”也格外亲热。
月娥除了照料两个孩子的日常起居，闲暇时间就帮助丈夫打理生意。聪慧贤良的品格，厚道仁慈的本性使她在三里五村落下了很好的名声。
结婚一年，月娥足月给老宋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喜添新丁的喜悦洋溢在农家小院。只是老宋早出晚归的日子更多了，照顾孩子的重担也几乎由月娥独自承担。
“夫妻同心，其力断金”，“机器一响，黄金万两”。看着逐渐殷实的家底，月娥似乎有先见之明，与老宋商量，谋划着在县城、市里各买下了一套商品房。当然，在城里买房的事，除了几个至亲几乎没有人知道。
大女儿嘉慧，继承了父母亲的所有优点，聪明伶俐，学习在班级、年级一直名列前茅，且对唱歌情有独钟。大儿子嘉臣，勤奋好学，年年把“三好学生”奖状捧回家。二小子白白胖胖、虎头虎脑，俨然就是老宋的“缩小版”。大孩子们的争气，二小子的活泼康健，老宋和月娥看在眼里，喜在眉梢。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洋溢月娥心间。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见过了世面的乡亲们，看着靠土坷垃永远也发不了财，在返乡人的带动下，纷纷种起了大棚蔬菜。棉花、大豆、花生等低产农作物在当地几乎绝产。老宋的榨油厂也很快被迫关门歇业了。
正值“花钱季”（孩子上学）的老宋，生活重新回到了原点。“失业”的尴尬局面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不过，这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彷徨、犹豫，转行是他最迫切的决断。见多识广的老宋，看准的行业他总是出手果断。掏光家里全部家底，加上贷款，买了两辆大卡车跑运输，为了减少开支，他自己开一辆，雇人开一辆，每天不辞劳苦，拉煤炭、运时令蔬菜、贩运小麦、玉米，只要能挣钱，他是无活不干。
大女儿上了到高中，眼看着父母起早贪黑，日渐消瘦，懂事的她跟母亲商量“辍学”，要帮着照料家务。大女儿的决定大大超出月娥的意料，一心想让孩子成龙成凤的她，实在接受不了孩子的请命，她毅然背着老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卖掉在县城的房子，搬到市里，一心一意陪孩子读书。得到了消息的老宋，虽感到有点遗憾，但还是尊重了爱人的意见。
“苦心人天不负”。高中三年，富有音乐天赋的女儿顺利被XX艺术学院录取。两年后，大儿子被西北一所名校录取。
来到市里的月娥，除了给两个上中学的儿女做饭，接送二儿子上下学，业余时间报名参加了“幼儿推拿按摩”培训班。在老宋不在家的日子里，她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充裕而富有朝气。家的气息、家的温馨使老宋进门就能消除在外奔波的劳苦。
“家和万事兴”。老宋深深地被月娥为这个家的付出而感动。
大学毕业的大女儿顺利到市开发区一所中学当了音乐教师，不久被评为了“市学科带头人”。大儿子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全国知名的电信企业，还给他带回了一个省城的儿媳。小儿子最终也考上了西北一所电子工业大学，与哥哥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
老宋玩了几年车，实在是玩不动了，索性将全部车都卖掉了。闲不住的他，托熟人在一个小企业找了一个“大厨”的工作。每天中午，当员工们陆续将盘碗落下，他就会独自倒上一杯白酒，慢慢地品味着生活、品味着人生……
月娥眼看着孩子们个个都扎了翅膀，不在身边了。活泛的思想开始蠢蠢欲动，经过紧锣密鼓地筹备，“月娥幼儿推拿按摩”店开张了，一种成就感在她的脑海升腾着、升腾着……
作者简介：赵永红，现供职于山东东明石化集团有限公司，高级政工师，菏泽市作家协会会员。喜书法、爱交友、笃爱旅游，业余爬爬格子，写点豆腐块文章，散文、诗歌、杂文等作品散见于网络平台及报纸、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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