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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发展脱离不了政治和社会生活的影响作用,这种文学意义上的题材和审美趣味及其分类,其实都包含社会政治和文化的双重意义,就如近体诗的形成不完全是一个文学过程一样。考察盛唐诗歌流派,必须从考察盛唐文人的社会生活和人生价值观念入手。李白是盛唐诗人崇拜的偶像,也是盛唐文化精神的缩影。他自负狂傲,脱略凡庸,轻视权贵,“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杜甫《饮中八仙歌》),“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李白《游天姥吟留别》)。这种狂傲,一方面来自独立自由的人格,更来自对才高八斗的自信、自负。
杜甫的绘图
在《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中自述政治理想说:“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渴望大有作为。在求仕的道路上,他也摒弃平凡的做法,不参加科举考试,而是漫游天下,结交善士,平交王侯,终于引起唐玄宗的注意,玄宗降旨拔用。文学才能不等于政治智慧,个性自由也与官场的尔虞我诈相冲突,政坛的污浊嘲弄着理想的纯洁,李白终于被一代圣明天子唐玄宗“赐金放还”,被体面地打发出带给他希望也带给他失望和痛苦的宫廷、权力中心。从此,他恢复了游历名山大川的习惯,续享受山水自然的淳美,抚慰受伤的心灵,寻找精神的慰藉,消释尘世奔竞的苦恼。
唐玄宗的绘图
李白是一个典型的个案,从他的经历可见,中国古代士人始终面对的“仕”与“隐”的矛盾,即使在号称盛世的唐代也不可能真正得到解决,所谓盛世只不过采取某些相对开明的措施,比如科举制的推行等,从而使广大士人对社会抱以更高的热情而已;当他们以十分的自信参与政治生活的时候,他们遭到的打击将更大,并最终强化他们回归自我的倾向。他们的心灵便在歌唱理想、追求进取、奉献社会与独善其身、享受生活、全身养性之间徘徊、挣扎。从某种意义上说,立功边塞或歌咏边塞风光,是他们前一种人生价值观念指导下的生活,而息影田园、徜徉山水则是他们后一种人生态度的表现。
李白的雕像
田园、山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已经进入人们的审美视野,并发育成独立的诗歌题材,展现于作家笔端,晋末宋初的陶渊明和谢灵运分别做出开创性的贡献,不过,二者的文化精神并不一致。追求个性自由的思想在先秦老庄道家的论述中就已得到充分的表述,汉代魏晋时期的隐居就以此为精神内核,陶渊明不仅以身践之,还把田园发展成审美对象与艺术题材。谢灵运则把山水发展成独立的诗歌题材。他生活于晋宋易代之际,自负才华过人,不甘于家族势力的衰落,无以展其志,于是,跋山涉水,肆意遨游,尽情游览名山大川,享受生命的乐趣。
陶渊明等人的绘图
他用细腻的写实笔触,精心地描摹自然山水的空灵与优美《登池上楼》诗云“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冬去春来,大自然生生不息,这种等闲之景在诗人心头引起的却是生活是如此美好的兴奋感。《登江中孤屿》“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平静的山水在诗人眼里是那么生动,似乎具有生命。如果说陶渊明表现的是他心中的田园,谢灵运再现的则是其眼中的山水,二者又有相通之处,都受到魏晋玄学思潮的影响,前者高扬的是个人的精神自由,后者崇尚的是个人的感性享受。山水、田园诗歌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在盛唐的社会背景下繁荣起来,山水与田园两种题材趋向融合。
谢灵运的绘图
盛唐政治的稳定、经济的繁荣、疆域的辽阔,以及由此带来的士人生活的富足、生活范围的空前扩大,是盛唐山水田园诗歌出现的外在社会物质基础。盛唐士大夫阶层大多拥有自己的庄园、“别业”,有山有水,有田有居,丰衣足食,他们或在为政之暇,进而偃仰其间可平抚身体的劳累,或在官场失意之后,退而与世无争以抚平心灵的创伤。唐代士人中还流行漫游之风,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甚至西域边关,都是他们踏足之地,这样既开阔视野,以广见闻,又广交天下英杰,以邀取名誉,此所谓终南捷径。唐代没有一家独尊之限制,儒、道、释三教并存,兼容并包,思想活跃,人们拥有一定的个性发展空间。
盛唐山水田园诗歌的绘图
广大士人对人格自由的强烈自觉与追求,则使他们唾弃齐梁以来的淫艳之美,发现自然的清丽,爱好自然的淳美,他们在大自然里同时栖息着身与心。他们或者欣赏山水风光,或者隐居于田园,既享受着盛世的安闲,也享受着精神的自由,又时不时在心中泛起一阵被边缘化而引起的落寞、忧郁或感伤。因此,盛唐田园诗既表现了山水之美和感性人生的享受,又表现了盛唐人对自由、高尚人格的追求。对山水之美的表现,李白、杜甫无疑称雄。李白“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大量吟咏自然山水的诗歌就是他一生漫游的记录,从蜀中到荆楚吴越,从关中到齐鲁,从匡庐美景到吴越风情,每处多姿多彩的风物无不入其笔端。
参考资料
·《游天姥吟留别》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登江中孤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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