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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末的风
01
前两天,我去我妈家。在路上遇见了李娟,按辈分叫她婶子。
她左手拉着孙子,右手拉着孙子,在路边和别人聊天。五十多岁的人,皮肤暗黄,眼睛无神,身体消瘦,憔悴不堪。就像六十多岁的人。
她在我眼里是个苦命的女人。
她结婚那年,我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只记得那是一个秋天。她短短的头发,穿一双红布鞋,一身红衣服,衬着白白的皮肤,很美!和我叔站在一起一样高。
那天天气特别好,万里无云。狭窄的巷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鞭炮放了好久,我捡了好多的糖果。
看热闹的人都说他们俩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的,日子选的也好,不冷不热的。
第二年,李娟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她负责带孩子,婆婆负责种田,干家务。公公和我叔负责挣钱。
一家人的生活温馨而幸福。
02
可天有不测风云。李娟的儿子七岁那年,我叔得了脑瘤。她手足无措,不相信是真的。出了那幢楼以外,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又借了好多的债,最后我叔还是在那年的冬天走了。
一家人哭的肝肠寸断。
我家和她家隔了三道巷子。那晚天黑得特别早,一颗星星也没有,冷极了。还下着小雪。
只有她一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都不敢出屋。我妈从李娟家回来说,眼睛都哭肿了,怎么劝也不听,唉……
我们村的人都说是她家楼房的原因。整个村子新瓦房都少见,只有她家是楼房,而且是三层的。挑不起来,把自己的福气压垮了。
李娟的娘家人都说是她父亲害得。能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把人家拆散了,想让自己的女儿享福没享成。年纪轻轻就守寡了。
03
原来,我叔家是做苹果批发生意的,挣钱买了货车,盖了楼房。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他家有钱。
当时最有钱的称万元户。我叔家也不知道有几个万元,老有钱了。
李娟和我叔结婚前,我叔就谈妥了对象。李娟的父亲和我叔的父亲是好朋友,在一次赶集时,碰到一块喝酒唠家常。听说我叔谈妥对象了,还没有领证。
就说他女儿长得个高,好看,是他村出了名的,要不让见见?不成就拉到,如果两个年轻人看对了眼,就退了原来的那个姑娘。损失的彩礼钱由李娟的父亲出。
俩老头商量好后,安排好时间,李娟和我叔见了面。我叔看上了李娟。人高挑白净,声音清亮,不说话不笑。于是把以前的那个对象退了。
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结了婚。退亲损失的彩礼钱没有让李娟的父亲出。(在我们这地方,如果男方先提出不愿意,女方就不退彩礼钱)我叔有钱,这边的彩礼钱照给。
我叔得病死后,李娟的父亲自责愧疚。
女儿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养老人挣钱还债,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心里难过,整日沉默寡言,不停地吸着烟斗。
第二年一病不起,去世了。临死前望着女儿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李娟的母亲哭着说,你父亲觉得是他害了你,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李娟哭得死去活来说,从来没有怪过父亲,都是自己的命不好。
04
李娟两年失去两个亲人,本来消瘦的身体,越发的消瘦。精神也有些恍惚,好久才恢复。
后来,她公公找了风水先生看宅子。先生指出,这楼房建在斜坡之上不好,会有家运败退,钱财散尽,甚至有佳人离散的可能。两边都是瓦房,叫二郎担山,担不起来。
破解的方法是,让李娟和她儿子搬出楼房,到村头的水塘边安家,可以避免一切凶险。
李娟和公公又求爷爷告奶奶的借钱,在水塘边盖了三间石粉块房子。因为没钱也没有拉院墙,屋子里也没有装修。就这样一个空壳的房子,娘俩搬进去了。
夏天炎热潮湿,夜里老有蛇出没。青蛙一叫就是一夜,遇上大雨天,水都进了屋子里。蚊子多的撞脸,一会就是一身包。
冬天特别的冷。方圆几里都是麦地,只有她的房子,孤零零地在那儿立着,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李娟整日提心吊胆,一步也不敢把儿子脱离她的视线。因为没有院墙,怕孩子落水。这样的日子,一住就是十几年。也不知道她们娘俩怎么熬过来的。
好多人都劝她离开,李娟信了风水先生的话,坚决不搬。
在这十几年期间,她的公公得脑梗去世了。家里唯一的支柱便是她了。靠种地,烙煎饼把儿子养大。儿子高中毕业就去打工了。
挣钱还清了债务,把水塘的房子装修了,也拉好了院墙。在外谈了女朋友,结了婚,生了一双儿女。李娟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李娟在家带孩子,儿子和儿媳妇打工挣钱。平淡的日子过了七八年,老天又给她致命的一击。听我妈说,一六年李娟的儿子在工地干活时晕倒了。
工友们赶忙把他送到医院,检查是脑瘤。李娟知道后简直犹如五雷轰顶,脑袋炸了。四处疯狂借钱,无论如何也要救儿子。
娘家,婆家,亲家只要认识的全借了的遍。借了二十多万,邻居们也自发捐款,总算把她儿子的病情控制住了。
出院后,她儿子在家休养,儿媳妇在超市上班。可一大家子花钱,儿媳妇一个月工资八九百根本不够。李娟又在饭店刷盘子刷碗,挣些小钱。
无论怎样挣钱,都挣不够花的,这个家就是花钱的无底洞。儿子两口子有了争吵,闹着要离婚。孩子哭着不要爸妈离婚,婚没离成,整日大吵小吵不断。
05
半年以后,李娟的儿子病情再次恶化,住进了医院。李娟再也借不到钱,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以前借的钱还未还呢,谁还在借呢?
有人在网上帮她筹款,这次需要三十万的费用。所有认识的人在朋友圈相互转发。当筹到十五万的时候,李娟的儿子就没有了。
李娟跪着求医生救她儿子,医生无奈的让她节哀。
三十二岁的生命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李娟的婆婆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李娟死的心都有。
儿媳妇在这个家看不到任何希望,一七年下半年扔下孩子走了。李娟没有埋怨儿媳妇,她还那么年轻,走就走吧!从那以后,孩子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妈妈。
家里只剩下老病幼小。如果没有孩子,李娟也就随她的儿子去了。为了孩子,她只有再次坚强地活下去。她从水塘家搬回了楼房,一心照顾孩子和婆婆。
这个故事很凄苦,但是真实的。人的命运如同天上的明月,圆缺不定,谁也左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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