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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碗
原创不易，抄袭必究
若曦嚷着要学骑马，若兰眉毛一挑，不置可否。
妹妹指着那副西北骏马奔腾的屏风对姐姐说，你若不喜欢骑马，又怎会摆这一架在屋内？而骑马回来的若兰，目光久久在那个卧马飞驰的剪影上，心头喃喃一句话：青山，你看见了吗？
若兰这一生，“清心寡欲”，她爱的是西北茫茫戈壁上那个纵马奔腾的少年，却与他相错一生；而老八爱的是若兰的明媚和银铃般的笑声，却从未真正的拥有。
尘世间痴念不过如此，当八爷颓败的时候，方才惊觉自己一辈子都在取悦若兰，寻找自己的珍珠，却放弃了身边的明慧；而当若兰身死，魂归大漠，才被秘密安排与她的心上人合葬。
这一桩情感上的冤假错案，负了四个人的一生。
若曦刚醒来的时候，觉得姐姐与“姐夫”的相处甚是怪异；素来府邸的姬妾都在讨好王爷，只有若兰始终淡淡的，每每夜色渐晚，她总是以念经唯由送走丈夫，有时候就干脆什么都不说，只管低头蹙眉；八阿哥虽然表面上对若兰没有偏爱，但往深里想，明慧对若兰的咄咄逼人，都是因为八阿哥的偏心，不然为什么她一个侧福晋多年无所出又不得宠，阖府上下的仆人却从不敢怠慢。
十几年前，若兰被老八娶回家，帕子摘下，爱笑的姑娘泪流满面。他错愕不已，完全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八阿哥一心所盼融化若兰的心，而他越是靠近，若兰便越觉得窒息，因为八阿哥之于若兰，是最痛苦的回忆。
在老八之前，若兰第一次见到青山。
彼时，青山刚刚从底层凭借战功层层往上爬，头领的位置还没捂热，马尔泰将军便把他指派给女儿教习骑术。这对一个战功赫赫的人来说，何止是大材小用，这是一种莫名的羞辱。
而若兰呢，骄纵惯了的大小姐看到青山那张冷冰冰的脸，登时心下一慌：我就是骑个马，又不是欠了你几百贯。
青山不喜欢这个姑娘，娇气、爱哭，如果不是碍着身份差别，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其实这也不是若兰本来的模样：额娘去世的早，若兰又是长姐从小好强争胜，绝不示弱于人，但是她偏偏对青山似笑非笑又戏弄又戏谑地看着自己笨手笨脚地骑马，心下只觉得委屈，眼泪刷刷流。那青山也是个荤素不忌的，一生气起来俗的雅的，一气儿骂出来，若兰每次骑马都害怕。
可是后来，青山对她说，他就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这才活色生香，像个年轻姑娘，不若平时的马尔泰若兰，一步一矩，严谨精致得像是木偶。
青山教她骑马，又一下子说穿若兰最心底的事情，他给了她自由，也给了他最深的理解和温柔，若兰大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做自己，她不再是贵族大小姐，不再需要肩负家族厚望，她只是马尔泰若兰。这就是老天送给若兰的缘分，不仅是爱人，也是知己。从前，她只晓得端庄从容；而今她明白什么是明媚又肆无忌惮地笑。
当若兰误以为若曦爱上老十三的时候，沉吟片刻便说：有些事不必想了，我们做不得主。
正是因为做不得主，若兰才会被因缘际会捉弄，跟了八阿哥。
马尔泰将军进京述职，15岁的若兰策马跟随。
那时天蓝得如同水洗过一般，微风中夹杂着花香，若兰在山坡骑马，笑声飘洒在山间，满满都是快乐。
那样的眼睛落在老八心上，实在太不同了：
紫禁城里的女人都是行不逾矩，说出的一字一句都是在肠子里转了一百圈，不是为着自己的地位，便是为着一丝荣宠。桀骜不驯的老八可以为了皇位空悬福晋之位等待郭络罗家族的长女入门；但侧福晋他只想娶个让自己心悦的。
当他知道皇上将马尔泰若兰指给自己做侧福晋，高兴得紧——银铃般的笑声属于自己了。可是后来，若兰几乎没笑过。
一开始，若兰还像常人一样，不久就怀了身孕，可后来，西北大营突然传来消息，原本和若兰交好的那个“将士”突然被派到前线做前锋，最终战死沙场。若兰恍若雷轰，大病一场后，孩子也丢了。
后来她才知道，是八阿哥想弄清这段来龙去脉，悄悄使人去西北打听若兰的过往，马尔泰将军为了掩盖这段事，索性派青山出征，却没料到青山因此丧命。
此后的若兰，再也没有半点笑容，不过风轻云淡，别人挑衅她她不在意，福晋责罚她，她也无所谓，只不过想拿着经书日日祝祷，盼望青山往生，盼望马尔泰家一生无虞。
八阿哥期望着若兰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亮光，却不知道若兰生命里的亮光已经因他而彻底熄灭了。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老八忽而再次看见若兰飞驰踏马，时而侧骑，时而站立，脸上再无明媚笑容，他才明白为什么他走不进这个女人心里。他几次三番哀求，若兰偏是不肯解脱自己，她不恨老八，但无法不怨他。
她性格良善，理解老八之苦，是以她不管任何人，也不“复仇”，而是用冷漠代替自己内心的答案，“我进了爱新觉罗家，心却不能是了。”
其实若兰对八阿哥的心，但看若曦的事情便能看出来，若兰告诉妹妹，如果她喜欢老八，进了门以八爷的脾气一定待她很好很好。若曦追问：难道姐姐不难过吗？她淡淡地没说话。若曦再次追问：若是他有了别的女人，你也愿意吗？若兰犹疑许久，答复曰如果他有别的女人，大概也会待我很好吧。
其实，与其说若兰痴念的是心中的青山，不如说她念着两个没有身份的人可以无所顾忌的倾心相爱，她不肯爱上老八的一个重要原因，也许就是不想再回到循规蹈矩的时候，她对几个女人分享一个丈夫的方式并不抗拒，但也实在无法喜欢，这跟同时可以爱很多个姑娘的八阿哥全然不同。
若曦进宫一十八年，她几乎只见过姐姐两三面。有一日，她刚从浣衣局出来，天下大变，八爷前来报信：去看看你姐姐吧。
若兰当年小产，身体从未好好恢复，又因终年抑郁，内里早已油尽灯枯，已经熬一天算一天。
两姐妹泪眼相对，躺着回忆曾经在戈壁滩的好日子。
若兰轻轻地叹：我一直不喜欢北京城，每次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西北的茫茫戈壁，长长的红柳，割破我裙子的骆驼刺，阳光下，远处的雪山融水泛着银光。
若曦道：还有吃着难吃却总是想吃的沙枣，闻着香味扑鼻诱人，但尝了又后悔，沙枣腻在嘴里什么滋味都没有。
说罢，恍若二十年前。若兰感慨，走出戈壁的时候，她一直以为还能回去，没想到这一来便是二十多年。
若兰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撑着一口气梳妆打扮，戴上了青山送她的耳坠，选了素玉簪子，又配上了她最心爱的湖水绿骑装，还有鹿皮靴子。
临别前，她有的竟然是恐惧：做了一辈子爱新觉罗家的人，我不想做他家的鬼，我怕他们不让我去找青山。好在老八最终放下了执念，给了若兰一纸休书：
“立书人廉亲王爱新觉罗允禩，早年奉旨娶马尔泰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多年无所出，正合七出之条，立此休书，听凭改嫁，并无异言。”
握住“听凭改嫁”四个字，若兰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悄悄的去了。
她一生都爱和青山在一起的那般轻松自由，最后终于得到。
在那个年代，嫁给自己不爱男人的女人，太多了，她们的意志被时间磨穿，最后也只愿想尽一切周折讨权利的欢心，若兰是其中不同的那个。
她执念到底，决计不放。
那年，青山带着若兰骑马，朝阳当头，阳光刺得若兰无法睁眼，只有青山迎着太阳放声大笑。戈壁滩上的落日格外瑰丽，半个天空都红彤彤的，青山如同站在火焰中，如今，若曦也追随着那火焰去了。
毕生所求，就是草原上的自由，以及自己能做主自己的爱。
八阿哥因为爱而不得，执念半生，以若曦为影子，对明慧的真心视若无睹；而若兰又何尝不是爱而不得，只是执念到了最后，爱而不得变成了永失我爱。
而我们这些戏外人，也只能在他们的故事里，尽量躲避自己可能面对的离合悲欢。
最后休书轻飘飘的落地，想是若兰已经看见了一直在等她的青山。
END
半碗，减肥只吃半碗的老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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