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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饭桌上,婆婆脸色阴沉,语气严肃地说:“梅子,你和你爸妈商量好没有?你公公的病可不能再拖了。他才五十出头儿,你们真忍心看着他去死?”
我当然不忍心。可是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啊。我为难地说:“我爸妈不同意卖房子。毕竟他们的大部分收入都来源于房租。如果卖了房子,他们以后的生活怕是就会比较困难了。”
婆婆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江洋。
意思是,你看到了吧,你岳父岳母就是这么冷漠无情。
然后她说:“他们只是以后生活困难一点而已,其实也困难不到哪里去。你爸妈都有退休金和保险,就算不多,维持生活肯定没问题。而你公公的病可是会送命的。难道人命还没有舒适的生活重要吗?”
我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洋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你再和你爸妈好好说说吧,以后我们可以给他们养老,不管卖不卖房子,赡养老人都是儿女义不容辞的责任。虽然我们给的可能没有房租那么多,但是也不会缺着他们的。而且我们还可以陪伴和照顾他们啊。”
尽管他说得看似合情合理,却有些有气无力。因为他也知道,这事儿没多少希望。我已经和我爸妈谈过两三次了,都没谈成。
当然,我并非向着谁,在我看来,江洋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只是向我爸妈转述了公婆和江洋的请求,没有加入自己的意见。自然,我也清楚,人命确实更为沉重一些。
但我也知道,我父母没有这个责任义务救我的公公,他们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毕竟他们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助人为乐可以,舍己为人估计是做不到的。不仅他们,我敢说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婆婆摇摇头,“你爸妈太狠心了。”说完,她起身离开餐桌,并且对江洋说:“洋洋,你跟我进屋来,有话跟你说。”
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也一点胃口没有了。
不知道婆婆和江洋说了什么,回到房间以后他看起来情绪十分低落,直到睡前,他都一言不发。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家里一直是愁云笼罩,大家都没有谈笑的兴致,基本上都是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不过今晚的江洋,似乎心情更沉重一些。因为我爸妈拒绝出手相助,所以我多少感觉有点亏欠他,自然有点底气不足,也不好过问他,婆婆跟他说了什么。
第二天早晨,江洋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梅子,我们离婚吧。”
本来我还没彻底清醒,听到这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我揉了揉眼睛之后,发现江洋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他一夜未睡,那么他肯定不会是在说梦话。所以,他是认真的。
我看着他,半天才问:“就因为我爸妈不肯卖房子,救你爸?”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点头又摇头,“是,但也不全是。我没有以此报复你的用意,更不是在威胁你,因为你爸妈的事情你也没有决定权。我还是爱你的。”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咱们都是为人子女的人,自然要尽自己所能去挽救父母了。其余的,都可以先放下。”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02
江洋家境一般,但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看上去特别养眼。因此,尽管他工作和收入都很普通,还是有不少女人喜欢他,也有主动追求他的。其中不乏家境优越的姑娘。
或许是缘分不够的缘故,他对她们都没什么感觉。最后他看上了我,并且对我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我其实谈不上漂亮,只是容貌清秀皮肤白皙而已。我们家也算不上富裕,只是比江洋家强一些。我爸妈中等收入,但家里有两套房子,其中一套一直在出租。我们这二线城市房价也不低,所以租金倒也可观。因此我们家的生活算得上比下有余。
我爸妈对江洋不是太满意,因为他条件不理想。婆婆对我也不是很满意,因为我们家条件也不够理想。
至少跟追求过江洋的某位姑娘比起来,相差太远。对于江洋的选择,婆婆十分不理解,放着家境优越的姑娘不要,偏偏对我一往情深。别说我的相貌并不出众,就算是天生丽质,在她看来也不及物质丰厚实惠。
不过,双方父母的反对并不起作用,对我们来说只是一段小插曲而已,我们俩依然决定要在一起。
婚房是双方父母出钱买的,我们家出六,江洋家出四。房本上写我们两人的名字。对于我们家多出的那一部分,我们都没计较。
我爸妈也认为能者多劳,毕竟相比江洋家,我们家条件要好一些。只要我们俩感情好,他们不在乎多出一点钱。
另外,装修费和家电也是我们家出的。我爸妈本来也不是多富有,这样一来,手里基本上就所剩无几了。
婚后我们的生活还算幸福圆满。婆婆和我的关系比较冷淡,但也没有大矛盾。她始终觉得遗憾,她经常提起江洋的某位“前女友”,使用的都是惋惜的口吻。
对此江洋也没隐瞒我,他说那根本算不得他的前女友,不过是那姑娘一厢情愿而已。姑娘比他大两岁,家里开工厂,家境真心是不错。
然后江洋笑着说:“我老妈财迷呗,就看上人家的钱啦。不过也怨不得她,谁让我们家条件差呢,她难免会有点功利的心态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
虽然婆婆的话,令我有点反感,不过我也确实没太在意。谁不希望走捷径呢?这也无可厚非呢。
不过婆婆在某些方面倒是比较开明。至少她没催促我们抓紧要孩子,她说我们俩年纪还小,应该多奋斗几年,孩子可以晚几年再要。这点在众多老人中,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当然,她这一观点正合我意,我本来也不想早早生孩子,还想着多过几年二人世界的生活。
03
没想到在我们婚后两年,公公居然患了重病,治病需要一大笔钱。这笔钱我们根本拿不出来,为此我们都焦头烂额。
于是婆婆想到了向我爸妈求助。我爸妈手里也没多少钱,也无能为力。然后婆婆自然想到了他们那套房子。如果把房子卖了,给我公公治病是绰绰有余了。
婆婆虽然说是借的,但是谁都清楚,正常情况下,前景一眼便可望穿,她根本没钱还。而我和江洋收入一般,日后要养四个老人,显然是力不从心。何况公公的身体也不可能完全康复了,未来还是要花钱保养的。
我妈对我说,如果他们手里有钱,肯定会帮忙的。但是这卖房子可不是小事儿。房子是他们唯一的家底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卖的。换言之,他们没有倾家荡产去救亲家的道理。
这是人之常情,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适当为亲戚做贡献,如果财力有限,自然是要紧着自家了。
婆婆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再让我去说服我爸妈。然而我爸妈一直没松口。
婆婆终于愤怒了。因为我们家人的见死不救。不用说,肯定是她给江洋下达了指令,要江洋和我离婚。而江洋居然同意了。估计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别无他法了。
可是,他是真心的吗?还是,只是在要挟我?如果是后者,这手段也太低级甚至猥琐了吧?
但江洋否认了。他说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当然,如果我父母肯卖房子帮他们,结果自然也不会是这样了。
随后婆婆也正式提出,要我们抓紧时间离婚。离婚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涉及到财产分割。财产基本没有,但是有房子,总是要分割清楚的。加上我对江洋还有很深的感情,所以自然不会一口答应。
婆婆气愤至极,她说:“你们家不肯出手相救江洋他爸,还要挡着别人救命吗?你的心肠也够恶毒了,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这是什么意思?江洋不满意他妈的态度,皱眉说:“妈,你有事说事,干嘛恶言相向,这事儿梅子又没错,你这么说她可太过分了。我按你的要求做了,可你就这么等不及吗?”
婆婆火气更大,“我当然等不及了,因为你爸的病不能再拖了。你能等得及是吗?你自己所谓的幸福,比你爸爸的命更重要是吗?”
我看着江洋,“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说清楚。”
江洋低头叹气,“梅子,咱俩还是离婚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婆婆接着说:“你们家不愿意帮忙救命,有人愿意帮忙救命,就是这么回事。”
04
我终于搞清楚了,原来在公公生病期间,婆婆不敢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我父母身上,于是她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为江洋发展了下家。自然还是一个有些身家的下家。
我现在才明白,敢情婆婆不催促我要孩子,是为了有朝一日要江洋和我离婚做准备呢。她也真是用心良苦了。然后正好就有了今时的合适时机,简直是一举双得呢。
江洋也没办法,只好接受了婆婆的安排。
我跟我爸妈说了这一情况。我妈有些愤怒,“江洋这小子也太小人了,这不摆明了是在要挟我们家吗?离就离,我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
可是我真的不舍得。见我犹豫不决,我妈怒其不争地说:“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啊,真的就让一个男人给摆布了?难道你也希望我们卖房子救你公公?”
我没说话,因为我内心里确实也动了这个念头。我真的不想失去江洋,不想把他让给别的女人。
作为母亲,我妈自然心疼女儿。她也有点动摇了,最后她叹了口气说:“我和你爸再商量一下吧。”
我没想到那个叫张露的女人,也就是江洋家的救星,居然比婆婆还等不及。她直接找到了我,开门见山地对我说:“江叔叔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你要是真的在乎江洋的感受,就应该尽快和他办理离婚手续。做人不能太自私的,你没有能力救江叔叔,我有,你又何必占着这个位置呢?这不等于是间接的杀人吗?
当然做人也不能太无私,要量力而行,你父母只有那么一套房子,他们还要靠它养老呢。所以你真不能要他们卖房子救江叔叔。那等于断送了自己父母晚年的安稳生活,而成全了别人的父母。
公婆到底不是亲爸妈,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你做不了的事情,就让给我来做吧。”
这女人挺善于做思想工作。我虽然对她充满敌意,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点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思前想后,我决定成全她和他们。我妈已经决定卖房子了,但是我制止了她。因为根本没必要。
我答应江洋离婚,但是房子要归我。一来,我们家出钱多。再者,他若是不同意,那我就不离,反正他们比我着急。我不怕背心肠恶毒的骂名,本来在婆婆心里我和我父母就是这样的人。
最终,他们家还是同意了。这在我预料之中,他们既然攀上了高枝,自然不会过于计较半套房子。而且,救命要紧,他们没有精力跟我耗下去。
所以,到头来,我还不算亏。感情受创,物质来填补,无论如何,我不能让自己输得太惨,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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